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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不多時,啞男子捧著藥碗走進來,看見席今朝和花想容,一臉驚訝。

  女子對啞男子招手。「寬兒,他們是你娘親派來接你的,姨娘死後,你就跟他們走,他們會好好照顧你。」

  啞男子原來就是寬兒。他歪著頭,撫摸女子的臉,似乎不是很理解死亡的意思,但他很喜歡姨娘,一見她,便笑得開心。

  席今朝和花想容眼神皆有遺憾。他若只是聲啞,皇后應該還能容他,但他既啞又傻,別說皇后了,怕是連皇上都不願認這個癡兒。

  寬兒要喂女子喝藥,女子本來不願,但寬兒一耍脾氣,女子便掉著淚答應了。

  「寬兒,姨娘不能再照顧你了,你進宮後,一定要乖乖聽你娘的話,千萬別惹她生氣……姨娘……」她咳得太厲害,才人喉的藥又都吐了出來,還帶些豔紅的血塊。

  寬兒嚇壞了,唔唔叫著,淚流不止。

  席今朝飛身上了床榻,一掌撐起女子,讓她盤坐起來,然後他雙手抵住她背心,雄厚的內力勉強維持她將熄的性命。

  「你叫寬兒是嗎?」花想容拍拍啞男子的肩。「你姨娘病了,需要休息,你先出去,讓她睡一覺,明天再來看她好不好?」

  寬兒搖頭,死命拉著女子的手不放。

  「寬兒,你乖,姨娘太累了,你再不讓她休息,姨娘會病得更嚴重的。」

  花想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使他鬆手,寬兒可憐兮兮地扁著嘴。

  她把他送出門。「我保證,你明早一起床就能看見姨娘,現在去睡覺,乖,明天見。」

  因為席今朝救過寬兒,所以他對兩人很是信任,儘管不捨得姨娘,還是在花想容的連番勸慰中回房去了。

  這時,席今朝收功下床。

  「怎麼樣?」花想容緊張地湊過去問。

  「她撐不過明天了。」

  一整夜,席今朝和花想容輪流照顧女子,也從她的囈語中知道了很多事。

  此如:這座龍飛山莊就是皇后誕下皇子、發現兒子天生喑啞後,請妹妹照顧孩子,為她蓋的,說是補償她再不能回坤甯宮的遺憾。

  可看在席今朝、花想容眼裡,感情豈是一座宮殿可以補償?

  至於莊裡失魂的僕人也是皇后的傑作,為的是怕傭人多嘴,洩漏機密。花想容憶起,以前常聽皇宮內侍說怕被分到坤甯宮做事,因為皇后身邊的人總是莫名失蹤。那時她還納悶,皇后賢德,年年開大恩放些年紀大或另有要事的宮人回鄉,這樣好的主子,宮裡可是只有一個。現在才明白,那些內侍機敏,早已察覺不對勁。

  女子反對皇后拿別人的孩子替換自己的親兒,覺得寬兒可憐,因此特別疼愛他。可惜女子也不知太子的真實來歷,這讓花想容倍覺扼腕。

  以前,皇后每個月都會派人給山莊送東西,同時與女子互換音信,但兩個多月前,皇后的消息突然斷了,女子又生病,苦等不到皇后的信使,心裡焦急,才冒險讓寬兒跑一遍京城。花想容算算日子,她們姊妹失聯的時候,正是皇后正中毒昏迷之時,而寬兒則是才出門便被蛇咬,昏倒路旁,幸虧遇到席今朝和花想容,否則他小命休矣。

  寬兒天生癡愚,大概弄錯了女子的意思,以為女子要找的人是席今朝和花想容,所以毒一解,便興沖沖把人往家裡帶。

  女子病得只剩一口氣,唯一希望是找到信使,接寬兒入宮,因此,一見席今朝和花想容,便將遺願寄託在他們身上。

  天光初起,女子已奄奄一息。席今朝數度為她運功,也救不了她。

  花想容著急地找寬兒,要讓他們姨甥見最後一面。可惜當她找到寬兒時,女子也咽下最後一口氣。

  臨終前,她說了山莊的出入方法,也交代那些僕人,只要三個月不服藥,便會恢復正常;而她,哭喊著皇上,含恨而終。

  趕來的寬兒見女子閉眼,以為她睡著了,搖晃女子兩下,她沒反應,他便替她蓋好被,又自去玩了。

  花想容淚流滿面,撲進席今朝懷裡。「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成真的夢想落到這步田地,值得嗎?」

  「也許她沒想過值不值。」席今朝不覺得難過。女子一生追求複國,雖然失敗了,至少她追求過。天底下本是如此,有人成功、有人失敗,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。「我們只看到她的落寞,但別忘了,她曾貴為皇后,她若無心複國,何必讓夫?想來她也曾有過一番心思,不過在層層磨難後,盡數消滅了。」

  「心太高、夢太大,最終只讓自己淹沒在無盡的虛妄中。」她頹然地拉緊他的手。「我懂了,我只要珍惜眼前就好。」

  他看著她淚痕未幹的臉,削薄的唇勾起一彎溫暖的弧。「我們彼此珍惜。」他低頭,輕輕一吻印上她額頭。

  她抱緊他,聽著他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,眼眶又開始發酸。這兩個月幾乎沒有間斷、不停襲來的事故,讓她也變得善感了。

  席今朝來回撫著她的長髮,安撫道:「放心,我在你身邊呢!」

  正因他在,她才能偶爾軟弱,否則她總是一直硬撐著自己。

  其實,有個地方可以讓自己軟弱、哭泣,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。

  花想容更用力地抱緊他,冀望這一刻能永遠停留。

  他突然拍拍她的肩。「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一下?」

  「不要。」她抽噎著,太依戀這一刻的溫暖。

  「寶寶該喝奶了,還不去喂他,一會兒他又要哭了。」而他最怕聽見嬰兒哭。

  「遲一點點,不會有事的,我以前帶他時,還鬥得找沒人追時才喂——」

  好像真要跟她作對一樣,她還沒說完,嬰兒剌耳如魔音的哭聲便晌徹雲霄。

  她敏銳地察覺懷抱裡的席今朝好像僵住了,整個人變得僵硬無比。

  「你真的很怕孩子哭?」她問。

  他沒回答,但他臉部僵凝的線條說明了一切。

  席今朝和花想容埋了女子,解散龍飛山莊的僕人後,便哄騙寬兒,帶著他和賢親王僅剩的骨血回京城。

  這一路上,防衛越來越嚴,每一條官道上都有官兵把守,沒有路引,休想過去。

  他們只得轉往山裡,走偏僻小道上京,可到了京城外,城門守衛和城牆上的巡護,又讓他們傻眼。

  「怎麼辦?他們專抓帶著嬰兒的人。」花想容已經看到三對帶著小孩的夫妻被守衛架走了。

  席今朝也沒辦法。「我們可以化妝易容,可孩子根本無法可藏,除非不帶他入京。」

  「不帶他去,要怎麼安置他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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