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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「我……」他給不了答案,便傾過身子,一記輕吻印上她的唇。

  她鳳眼瞠得更大。話說得好好的,他怎麼突然親上來了?他望見她吃驚的眸,一顆心像被什麼東西打碎了,疼得他渾身顫抖。現在才發現,生死與共不僅是誓言,而是身邊沒了她,他便看不見將來。他不是喜歡她,也不僅是愛,她已經變成他的一部分,還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。

  一個人如果被剖去了心肝,他還能活嗎?秦可心就是他的心肝啊!

  「可心、可心……」抱著她,吻著她的唇、她的頰、她的額……膚上的高溫一直炙燙著他的心。她燒多久了?什麼時候會退燒?幾時才能證明她……他祈禱她沒染上痘瘡,或者由他來替她承擔得病的痛苦……怎樣都無所謂,他只求她健康。

  「齊皓?」她被他突如其來的激情弄得有點手足無措,但反手抱住他的腰,感覺他僵直的身體中微微透出的顫意。他在害怕嗎?

  「你別擔心,痘瘡雖然無藥可治,但只要身體強壯,熬過了最初的病發期,病人就會漸漸康復的。再說我們即時做了隔離措施,也不怕它擴散開去,萬一……」她已經有了與疫症共亡的決心,就可惜他了。

  「可心,倘若發生了你口中的『萬一』,我們……還是一起吧!」

  「啊?」他什麼意思?

  他沒告訴她,他已暗地命人準備了火油和木柴,假使痘瘡控制不住,便放火焚山。只是……「可心,我有點後悔了。」後悔沒有早點娶她。

  「齊皓,我……」她低下頭,摟住他腰杆的手松了開去,身子稍稍遠離他。「對不起,是我連累你了。」

  「是啊!」他長歎,故作無奈不停地搖頭。

  她眼眶紅了,水霧在眸底打轉。

  「齊皓……」她想叫他走,逃得越遠越好,但身為一名大夫的職責卻揪住她的心,告訴她,不能輕待任何疫症,因為丁點的疏忽都將為這清朗世間帶來遍地血腥。

  她不能太自私,單想著自己,而放任疫症流傳,但讓他陪著一起擔風險,若有不測……不行、不行,她不知道怎麼辦,理智和感情在身體裡激烈地交戰,讓她發抖,腦袋脹得像要炸開。

  齊皓突然拉起她的手。「可心,我們成親吧!」

  「啥兒?」她一下子傻住了。

  「我們成親。」他攬住她的腰,一隻手慢慢梳滑過她綢緞般的秀髮。不知道他們還能這樣相依相偎多久?

  不在乎天長地久、只在乎曾經擁有,鬼話、鬼話!

  他的夢想是抱著她,駕一艘船,走過這片天、那塊地,帶著齊國的絲綢和陶瓷,賣給西方諸國度,再帶回它們的金礦和銀礦。

  他要做生意,變成天下第一大商人,她就隨著他,給世界各國的人義診。

  他會讓她女醫神的名號從東方傳到西邊,甚至南方的土著部落、極北的蠻族,人人皆知世間有這樣一位好大夫。

  他們會在船上度過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……到他們都老得走不動的時候,便回來海城,到他請強盜頭置辦的產業中,尋一塊地,建一座莊子。春天時,他們手牽手,一塊兒在花園中散步。夏天到了,他為她搖扇子,讓她一夜好眠。秋葉楓紅,他與她坐在鏡前,笑看鏡底兩頭銀絲,共話青春到白首。冬天,大雪冰封,老胳膊老腿動不了,他就抱著她,一起躺在搖椅上,搖啊搖啊搖……如此,年復一年,死後同墳,永不分離。

  他好想好想這個夢能成真,但是……他還有機會嗎?秦可心伸手探一下他的額,看他是不是被疫症嚇病了,這種時候求親?「齊皓,你不能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了,我們再成親嗎?」

  「我不想等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因為她可能得了痘瘡、因為他們沒有時間等了。只是這些話他萬萬不會告訴她,他想——

  「唔!」他悶哼。好端端地,她幹麼踢他?

  「虧我這麼感動,結果……齊皓,你這個花心大蘿蔔,不要臉!」抬起小腿,恨恨地,她又是一腳跺在他的腳上,轉身跑開。

  「我怎麼了——啊!」

  見鬼了!

  他居然在秦可心畫定的白線另一頭看見三個姑娘,其中一名非常眼熟,不就是那賣身葬父的月華嗎?她怎麼找到山上來了?

  第九章

  隔著一條石灰畫成的白線,齊皓望著對面三名姑娘。中間那個是月華,他認識,一個受他一句話而免去賣身葬父命運的姑娘。

  但他不明白,月華是怎麼找到這裡的?

  「恩公……」月華忘情,就想跨過白線,跑向齊皓。

  「站住!」齊皓大喝一聲。「山寨那些人沒有告訴你們,不准跨越白線嗎?」

  「恩公……」月華抹著淚。「你總是這麼好心,只想著照顧別人,卻讓自己……」

  剛進山,聽說寨裡鬧疫症時,她也很害怕,但得知齊皓不顧一切沖入疫區後,她就什麼也管不了了,只想見他。

  她的恩公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偉男子、大丈夫,能夠服侍這樣一個男人,是她燒了八輩子香才求到的好事啊,所以她也不管不顧地跑來了。

  只要月華沒跨越白線,齊皓就不想理她,目光轉向另兩名姑娘,面貌非常地陌生,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。

  「齊公子,奴家是天香樓的鴇兒,風五娘。」這是個年約三旬、容姿清秀的女人。

  齊皓眨了下眼,實在無法將她和那風騷蝕骨的老鴨聯想在一起。

  「奴家阮嬌嬌。」另一個明豔照人的姑娘自我介紹道。

  「天香樓的頭牌和鴇母,你們來這裡幹什麼?」

  「現在已經沒有天香樓了。」風五娘說。「自從齊公子在樓裡演完那場戲後,全江州都知道那塊地有問題,再也沒人敢去天香樓,東家只得把生意收起來,樓裡的姑娘們也散盡了。」

  「風姑娘既知那是場戲,怎不與貴東家解釋清楚?」

  「有些事情,你信了就是信了,解釋不清的。況且我和嬌嬌也厭了賣笑生涯,不如拿些銀兩,另謀出略。」

  「那你們找我做什麼?」

  「我們不是特意來找齊公子的。」阮嬌嬌說道:「我和五娘離開江州的時候,遇見病倒路邊的月華,聽她說要找恩公,還描述了公子的形容。我們猜測月華的恩公與上天香樓捉妖的道長是同一人,便陪她一起尋人。」

  齊皓從她的話語裡猜到,讓自己露餡的大概就是這一頭白髮。畢竟,鶴髮童顏的人實在太少,下回要再騙人,得記住先把發色改一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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