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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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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繼續在她的手上寫字。你是在嫉妒? 她嬌顏轟地燒成了一片火紅。「去死啦!誰嫉妒你?!」 那雙柔媚的鳳目染著水霧,妖嬈多情中含著一點哀怨,直看得他心頭震盪。 不自覺地,他手中的力氣松了下,她乘機一溜煙地甩脫,跑了出去。 他仿佛還看見她窈窕的身影,隨著奔跑,漆黑的發瀑揚起又落下,而那截火紅的玉頸就在黑髮中若隱若現。 她確實為他吃醋了,可怎麼會這樣?他們……只是朋友吧? 不,他們的關係是比朋友更好上一層,是一個眉眼傳遞便能心意相通的知己。 他們懂得彼此,又互相體諒,她曾說過:「人生得一知己,足矣!」可現在……他摸著自己的胸口,居然一點也不討厭她突如其來的嫉妒。正確地說,他心底浮現的是一種微甜帶酸的滋味。 他喜歡她的含羞帶怯,著迷於那雙鳳目開合間的點點風情。他,卻是心動了。 他怔怔地站著,任陽光灑落一身,曬乾了那黏在衣上的麵團,任風吹著,散去了沾滿頭臉的麵粉。 他只是呆站著,沉醉在這種情潮乍現的美妙氛圍中。 水雲初一出門,就發現今天集市上的氣氛很不一樣。雖然諸多買賣照樣進行,但她就是感覺一股緊張在城裡積蓄著。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又要興起文字獄?但鱉拜倒台後,當今聖上似乎不太在意這種小事,近兩年,已沒有誅連大案了。 不會跟雲錦有關吧?她隨意猜測,馬上又將這念頭抹去。就憑水雲錦那莽莽撞撞的個性,能掀得起什麼大風浪? 她信步走進一間茶樓,留心聽著茶客們的言語、街上人來人往的交談,和那些吹彈拉唱者的聲響。 任何事的發生都會有個原因、過程,然後才是結果。 多數人能掌握的只有結果,少部分人能看見過程,只有某些天賦異稟的人可以洞徹三者。恰巧,水雲初就是這種人。 她最擅長從各種流言碎語中找出蛛絲馬跡,再從中推演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。 她注意聽著制台大人忙於公務,冷落愛妾的消息,知道織造局長曹璽夜夜宴請江甯上下官員,發現有人抱怨最近城門出入檢查變嚴了,驚覺在朝廷嚴格規範織造一業的時候,居然還有人肯投入大筆銀兩創辦織造坊…… 她越聽,臉色越蒼白,不多時,細汗佈滿了嬌顏。 「雲錦啊雲錦,你怎麼就是不明白民不與官鬥的道理?就算要鬥,也得動腦子,那樣直接與朝廷對抗,不叫英雄,是蠢蛋。」 她已猜出水雲錦是聯合了一些織造坊,幹起黑市買賣,並且囂張到引起官府注意,才有如今的制台忙於公務、曹璽宴請官員等事發生。 而最近的出入城門嚴格盤查,則是官府準備收網逮人的訊號。 現在該怎麼辦?捉回雲錦,罰他禁足,三個月內不許出門一步?等待風聲暫歇,再放他出去? 但如果官府已經注意到他了呢?躲避只是治標不治本。 除非另有一件大事能轉移官府的注意,否則怕雲錦是小命難保了。 艾新——她想到這個落難江甯的皇族子弟,心狠狠揪了一下。他會是個很好的擋箭牌,但想到她要親手設計、暴露他的行蹤……雪白的嬌顏染上幾抹青,她雙手緊握到發抖。 她想起初見面時,他一身狼狽,剛清醒的時候還說不了話,只拿著一雙透亮的眼看她,直望入她的心。 家人們都很奇怪,她怎麼能跟個「啞巴」比手畫腳,也聊上半天。 他們不知道,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敏銳,只消幾個眼神,便能理解別人的心思。 她和艾新就是這樣的人,所以他們越相處越投契,漸漸地,她對他的注意越來越多,越來越覺得相見恨晚。 剛才,臨出門時,他問她是不是嫉妒了? 沒錯,早在他耍得雲錦團團轉、替他劈柴的時候,她也在氣雲錦的同時,悄悄地將一絲欽佩系在他身上。 隨著時光流逝,欽佩變成了欣賞、著迷和一種想要獨佔他的心思。 她知道,她動心了。 但她一直很壓抑,他是正統滿人、皇族子弟,是不可能娶漢族女子為妻的,她若不想將來為滿漢之別痛苦,最好早早斷了相思念頭。 她的理智始終穩壓情感一頭,這讓她放心地接近他,反正只要不強求攜手,做一對知己也是很快活的。 但這個夢被艾新的一句問話戳破了。 而現在,為了保全弟弟,她必須連知己這個身分都捨棄。 他與她,終究是無緣的嗎? 「那為何相遇?為何相遇……」低低的呢喃聲不絕,她將嫣唇咬得滲出了鮮紅的印,兩眼也是熱得發燙,水霧在裡頭打滾,迷蒙了視線,卻強撐著,不教它落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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