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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許仲言揉著頭,張大嘴很想罵人,但他也不得不承認,沐紫鴛的淚擁有令冰雪消融、鐵漢動心的無邊魅力。

  「算了。」他撇開頭,怕再看她一眼,會如商子任般給迷得神魂顛倒、是非不分。這女人是禍水啊!唉喲,好痛。

  「對不起……」沐紫鴛抽抽咽咽地走了。

  商子任望著她的背影,滿懷感慨。「好厲害的眼淚。」

  第二章

  「仲言兄,你額上的傷不要緊吧?」沐紫鴛離去後,商子任撕下一截衣角,輕拭許仲言額上血跡斑斑的腫包。「我都警告過你別亂說話,以免惹火沐姑娘,徒惹麻煩了,你怎麼就是不聽?」

  「你在說什麼?」許仲言皺眉。「那只是個意外!」

  商子任苦笑。「事情若有那麼簡單就好了。你難道看不出來,沐姑娘其實是個很厲害的女子?」他敢拿腦袋來打賭,剛才那顆石頭絕對是她故意踢來教訓許仲言的,只因許仲言說錯話得罪了她。

  「你瘋了。」許仲言給他一記白眼。「像那種風一吹就倒的女人,哪裡厲害了?」

  「纖弱的只是她的外表,內裡,她其實很潑辣的。」他苦勸道:「仲言兄,以後你見到她,還是小心為上。」

  許仲言冷哼一聲,只當他是白癡。「算了,我不跟你說這件事。我只問你,真要娶強盜女為妻?」

  「我已經答應了。」

  「我知道她很美,弱質纖纖、溫婉嬌柔,確是男人心中的最佳賢妻。但她出身不好,父親是名強盜,你娶了她,不只你商家門庭蒙羞,連咱們一干讀書人都會跟著丟臉的。」

  商子任想不到連許仲言都被她給騙了,竟相信她是名嬌弱女子;天曉得,精悍的她若還算纖柔的話,天下間就沒有強者了。

  「仲言兄,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相信,但這樁婚事,不管我答不答應,它橫豎一定會執行;為免多生事端,這樣的選擇是正確的。」

  「你根本是冥頑不靈。」

  「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。」商子任唇畔勾笑。「我想『大風寨』不會一讓這場婚禮拖延太久,約莫就在明天了。拜堂後,我會讓人送你下山,你盡速回縣衙,不必擔心我,也別再回來了。」

  「我怎麼可能不回來?」許仲言環顧四周的鐵欄杆,這輩子他頭一回受到如此羞辱,焉有不報仇之理?

  「仲言兄……」商子任還想再勸。

  「探花郎,聽說你答應與小姐成親了,我特意來迎你出牢。」像是在印證商子任的預言似的,「大風寨」的二當家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。

  「多謝這位大哥。」商子任拱手笑道。

  二當家登時對他充滿好感,他們這位新姑爺雖無一等品貌,卻有副好脾氣,難得他還是探花出身呢!

  「請這邊走,探花郎。」他打開牢房,準備領他到客房。

  「以後就是一家人了,二當家別再喚我探花郎,叫我子任吧!」他笑著,轉向許仲言。「不知我這位朋友幾時可以下山?」

  「哦,他想走隨時可以走啊!這裡又沒人歡迎他。」二當家朝地上啐了一口。既然許仲言瞧不起他們,他們當然也不想買他的賬嘍!

  許仲言面孔轉黑,怒火熊熊地推開擋路人,自顧自地走了出去。

  「仲言兄,你息怒,別衝動啊!」商子任追了兩步,卻讓二當家給扯住了衣袖。

  「探花郎,你不能走啊!你還沒跟小姐拜堂呢!」

  「我知道,我沒要走,只是……」他探頭望向前方,許仲言已經不見了。

  「唉!希望他凡事三思而後行。」否則,怕又會開始一場血腥殺戮。

  一切正如商子任所料,「大風寨」辦喜事的功力好到不行。

  不過一夜之間,雙喜字兒貼滿寨子,到處一片喜氣洋洋。

  「商公子。」沐紫鴛手持一隻大紅繡球來到客房。

  「沐姑娘!」他微驚。「依照古禮,未婚夫妻在拜堂前不是不得相見嗎?」

  「我知道,但大夥兒都忙,唯有我得空,就拿東西來給你了。」她遞出繡球,羞得不敢看他。「因為準備時間太過匆促,來不及為你縫製一套新郎服,所以……我們只有一顆繡球,請你別介意。」

  「沒關係的。」他揚唇,笑得眉眼都彎起來了。

  好個無憂無慮的濫好人!她垂眸,掩下一抹笑意,看到商子任白癡也似的樂觀,教人心情很難壞得起來。

  他爽快地將繡球往胸前一結。「瞧,這也別具喜氣……啊!」笑到一半卻一陣驚愕,只見他兩隻手都變成鮮紅色了。

  「唉呀!」驚呼聲起,沐紫鴛旺盛的淚水又開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。「因為寨裡沒紅布,我們只得拿紅花汁染白布暫充場面,可沒想到……嗚,紅花汁還沒乾,竟弄髒商公子的手了,對不起,嗚……」

  「無妨、無妨。」商子任慌忙地擺著手,她的淚讓他緊張不已。「不過是沾上一點兒紅彩,洗洗就乾淨了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她哭著,伸手指指他的衣衫。

  他這才發現紅花汁液不只染紅了他的手,連他的衣衫都不放過,他一襲月白懦衫都變成彩花圖樣了。

  「都是我的錯。」她雙手捂臉,哭得傷心不已。

  他仰頭,發出一記無聲的籲歎。美人淚果真是英雄塚。每回,她只要一哭,他就恨不得攀上天梯,摘來滿把閃耀的星星,哄卿一笑。

  「沐姑娘。」他傾過身,溫柔笑言拂上她耳畔。

  她微顫,被他的氣息拂過的地方正隱隱發著熱,讓她差點兒忘了怎麼哭。

  「你不覺得我這樣更有新郎樣嗎?」他眨眼,笑得認真。

  「咦?」她愣了下,淚珠兒就這麼停在眼角,滾呀滾的,卻始終不落。

  商子任再度打心底欽服她流淚的技巧舉世無雙。

  「本來嘛!天下間有哪個新郎是穿白衣拜堂的,紅衣才適合婚禮,不是嗎?」他拉起染得點點紅紅的衣服給她看。

  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這商子任果真是個天真到不行的濫好人。

  說實話,要害這樣一枚蠢蛋真教人於心不忍,因為他恐怕至死都學不會怨恨,更遑論責怪害他的人了。

  倘若有其他方法,她也不願設計他,但可惜……等了多年,這是她第一次,也是最好的一次逃家機會。所謂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」,為了自己的鴻圖大業,也只有對不起他了。

  「你笑起來更美了。」他詠贊,溫和癡迷的低嗓別具一股可親的魅力。

  她一時失了神。「你說什麼?」

  「沐姑娘的笑容令我神魂顛倒。」而她的淚則讓他心神俱失。

  她一愣,臉突然變得好熱、好熱。這傢伙總算沒有蠢得太徹底,還懂得說甜言蜜語。

  「但願你能更常笑。」他目光炯炯地直鎖著她。

  她忽感不對勁,快速捉回理智,恢復成嬌柔。「商公子怎麼取笑人家?」

  「我沒有啊!」他一派無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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