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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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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接丫丫的屍骨回家,他便每晚惡夢不絕,當然,神情、氣色也變差了。 柳條兒看見他這個樣子,非常擔心,寢食不安。 這讓鐵漢三更痛苦。他一心想給她幸福,為什麼結果卻變成這樣?他不得不尋找一個辦法發洩。 最後,他選擇了酒。 只要喝醉了,他就不會作惡夢,也不會拉著柳條兒一起沉溺悲傷了。 他每天喝,早上、中午、夜晚酒不離身,常常喝得大醉,下不了田,也無法進山。 柳條兒對這種情況的反應很平淡,她只是在家裡擺滿酒,方便他想喝時,隨時可以拿到酒。 倒是六嬸子看不過眼,每天叨念他,但他只要多喝兩瓶,喝到微醺時,什麼責駡、勸告便消失了。 六嬸子因此氣得搬回自己的家,她再也看不得他作踐自己。 曾經與他往來頻繁的村人們也因為他的日日酗酒,不知不覺,疏了往來。 漸漸地,家裡便冷清了下來,不復之前的熱鬧。 自從丫丫走了以後,整個生活都變了。 他偶爾清醒時會想,這種選擇到底對不對?他將自己封閉起來,確實不會再牽累柳條兒,但他也無法照顧她了。 他真想回到從前的日子,有柳條兒、有丫丫,每天屋子裡都充滿笑聲,不像現在……他忍不住又喝起酒。 他喝得越來越多,有時候,連續兩、三天都是醉的,自然沒精神關照柳條兒,也無法好好跟她說話。 日子越來越詭異,他明明很愛她,卻相對無言。 他們變成了最親密的陌生人。他很痛苦,不知道該怎麼辦,結果還是只能喝酒排遣。 直到這日,柳條兒帶了一副豬耳朵,還有很多血腸、一些豬頭皮回家,給他做了很香的下酒菜。 他一邊吃、一邊喝,恍然感受到空氣中的寒意。 又到冬天了吧?一年過去了。 「這是嬸子家的豬?」今年他沒去給六嬸子殺豬,她是怎麼對付過去的?他心裡有些愧疚。 「是啊!」柳條兒給他倒了杯酒。她唇邊掛笑,眼眸卻充滿悲傷。 他心裡的愧疚更沉重了。「幫我跟嬸子說聲抱歉,我沒去幫忙。」他忍不住又去摸酒瓶。 「嬸子不會怪你的。」她說。 「養豬是我提議的,說要每年幫她殺豬的也是我,結果到最後,還是要嬸子一人勞累。」他說著,給自己倒了一杯酒。烈酒入腹,一陣滾燙,心中的揪疼果然稍停一會兒。 「我有去幫忙,你不必擔心。」 「你——」他手一顫,差點摔了酒杯。 「怎麼了?難道我做的不好吃?」她語氣帶著憂慮。 她並不喜歡鐵漢三喝酒,怕他搞壞身體,但她從來沒有阻止他。因為她覺得,家裡會變成這樣都是她的錯,為了彌補他,她事事順從他。 只是想在酗酒和健康中尋一個平衡,很難。她盡力讓他吃多一點、吃好一點,以維持他的體力。 為此,她努力學做菜,如今她的手藝,比他以前還要好。 「不,你做的很好吃。」他只是想起,她曾經連塊雞蛋餅都攤不好,但現在,她什麼都會做。她學得很辛苦吧? 「那是你不想吃葷食?我去給你燒幾樣素菜。」說著,她就要起身。 他拉住她,面色沉重。「今天的豬是誰殺的?」 「我啊!」她說得很平靜。 他的胸口好像被一柄鐵錘狠敲一下,痛得渾身顫抖。什麼時候,她連殺豬都要學了?這不是姑娘家該幹的活兒! 「我做得不好嗎?」她問。 他又記起了,這些日子以來,她總是問他:「我做得不好嗎?」 她居然變得這樣沒信心,凡事都要問過他的意見!她曾經很活潑,很愛跟他賭氣撒嬌的…… 「你怎麼……會去學殺豬?」他的女人……他承諾照顧她一生,結果他都做了什麼? 「嬸子需要幫忙,我就去啦!」殺豬、殺魚、殺雞……人要吃東西,就得幹這些事,很正常啊,他幹麼大驚小怪? 但這些應該是他做的。他閉上眼,憶起這段時間的日子,除了沒有笑聲之外,其它的吃穿用度都跟以前一樣。 她一個人去挑水、砍柴、買米、打獵,還給他運上一壇又一壇的美酒? 他摸摸她的手,好粗,有些地方還裂了。天哪,他喝酒是不想兩人一起悲傷,只是喝醉後,他輕鬆了,她昵? 他是全天下最沒用的男人! 「柳兒,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 「幹麼道歉?你沒做什麼啊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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