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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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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應該把她踢下床拯救他的手臂,但他不忍心。他們是打出來的交情,經過昨夜的肢體衝突,他突然可以瞭解這位外表看起來很風光,備受保護的天才科學家,她的人生是怎樣的一出木偶劇。 她長達數百年的人生裡,都只是別人手中牽線的傀儡。「白告」那個被她創造出來的兒子,大概是她惟一一次展現自我意識,而在同時,她也親手毀了她華麗的象牙塔,見識了現實的醜惡。 可憐的傢伙。伸手輕輕撥開垂下來覆住她顏面的長髮,她似乎在夢中察覺了,秀氣的眉毛蹙起高峰,小手在半空中揮了揮,像在驅趕擾人清夢的討厭鬼。 他忍不住輕笑,她稚氣的舉動實在不像被關了三、四百年的兇惡罪犯,反而好似十來歲的天真小娃兒,一切言行舉止竟是純樸、直爽得緊。 「嗯——」他的笑聲干擾了她的睡眠,莫愁兒不耐地嚶嚀一聲,翻個身,拉起棉被蒙住頭臉,就像只小鴕鳥。 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適時地解救了旭日可憐的手臂,他用另一隻手把它扶起來,老天!還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。 搖搖頭,無奈地下床,算啦!當是給初認識的小夥伴一個見面禮,他就不與她一般見識了。 邊歎氣、邊走近浴室,旭日一點兒都沒發覺,向來待人冷淡有禮,把自己隔在玻璃窗外冷眼旁觀世情的處世態度,竟在莫愁兒身上打破了。 莫名其妙的,這個陌生的小女孩以著一種特殊而強硬的姿勢,佔據了他心中一隅沒人碰觸過的地位。 倉促的腳步在浴室門口突兀地停下來,一幕恐怖的畫面倏地閃過他的腦海,他猛然想起,這間浴室已經不是原來的浴室了,它早已被她可愛的「小玩具」給佔領,他還要冒險進去嗎?嗯……面對一隻可能把他生吞活剝下肚的……呃!寵物…… 想想,他趕緊後退一大步、再一大步……還是算了吧!二十世紀的夏威夷不時興養恐龍當寵物,他既身為現代人還是不要破例的好。 可是這層公司特別撥給他住的單身公寓,什麼設備都只有一人份,一間客廳、一間臥房、一間浴室、一間廚房……而現在情況變成這樣,他該如何梳洗一番準備上班? 遲疑的腳步踱回臥房,始作俑者還在睡大覺,叫醒她吧!他想。 蹲下身去面對那張沉沉的睡顏,這麼近看才發覺她的睫毛好長,而且她睡覺時習慣性嘴角上揚,看起來好滿足的樣子,真是可愛。 不過,她的睡姿實在不怎麼樣,又流口水、又愛踢被子,還會上下左右地隨便亂翻身,他才離開多久,她已經半個身子掛在床緣,隨時準備滾下床鋪。嘖!他的床鋪要再架高一點,她早晚摔成白癡…… 哇!才剛想著,一口氣都還沒歎完,她就真的滾下來了。旭日急忙伸手去接,沒料到看似瘦弱的女孩也有一定的重量,一個失去平衡,反而使兩個人在地上滾成一團,感謝公司的大方,這間臥房鋪上了厚重的長毛地氈,沒讓他們同時摔成腦震盪。 「哎喲!」莫愁兒撫著撞疼的額頭,睜開眼睛,嘟著嘴瞪向旭日。「你很小人那!明裡打不過我,就暗地裡偷襲我。」 「拜託。是誰偷襲誰?」他揉著腰杆,為身上那異常沉重的分量皺眉。「你睡到滾下床鋪,壓到我還敢說。快起來啦!你重死了。」 「奇怪了。」她打個哈欠,搔著一頭亂髮起身。「你清醒著,而我正在睡覺,我滾下床鋪,你連閃都不會閃,還跑來讓我壓,怪誰啊?」 「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人心。我是怕你會摔成白癡,才趕著想接住你耶!」他用著手站起來,被她壓到的地方有些疼。 「神經病。狗當然不懂得呂洞賓的好人心啊!它要明白,那才有鬼,而且呂洞賓不是人,他是神仙。」她一邊說,一邊走出臥房。 「嗨!你懂得不少嘛。」旭日跟在她身後,和她聊天真的很有趣。 「廢話,我是天才,當然無所不知、無所不曉。」 「你是不是天才?這點我是不知道啦!不過我可以肯定你是個自大狂。」 「天才總是寂寞的,我可以體諒你這個凡人的無知。」 莫愁兒回頭給他一個大鬼臉,準備進浴室。 「等一下。」旭日拉住她。「先把我的浴室還原。」 「惡!」她吐吐舌。「你真是天生的平民耶!有福都不會享。」 「莫愁兒。」他突然板起一臉嚴肅,以著從未有過的正經口吻道:「如果你想在二十世紀生活下去,不想再因自己的『與眾不同』而遭受排斥,『習慣』是你首先必須做的一件事,你懂嗎?」 她沉默地低下頭,他是第一個會糾正她行為的人,天之驕子的天才科學家向來是讓眾人捧在手心裡崇拜的,這一點讓她既陌生又感動。而他嚴肅的表情更叫她心悸,為他眼裡隱隱的怒火惶惶不安,他生氣了嗎? 「你不趕我出去了?真的……肯讓我住下來?」她問得小心。 「為什麼不?」他輕笑著拍拍她的肩膀,將外人見不到的溫和神色盡情展露在她面前。「『有朋自遠方來,不亦樂乎。』我很高興有個遠道而來的朋友與我作伴呢!」 「真的?」突來的微笑有如撥開烏雲重現的朝陽那般燦爛耀眼,莫愁兒跳起來抱住他。「你真的歡迎我住下來?」 「當然。」他笑著揉弄她一頭稻草似的亂髮。「不過,我有一個條件。」 「什麼條件?不要說一個,一百個我也答應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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