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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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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每一個世代有每一個世代的沿革,自有其傳承的使命,一味的進步並不是絕對的好。你憑什麼因為一己之需而改變歷史?如果你過不慣二十世紀的落後生活,煩請自便,相信你可以來.自然也回得去。」 莫愁兒突然靜了下來,大大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水霧,一抹裒傷若有似無地在底層浮現。 「你說對了,我再也回不去了。」 「你……」旭日不自在的手指在褲子旁的口袋邊摩擦著。收起伶牙俐齒的她,看起來好嬌小、好脆弱,渾似只易碎的瓷娃娃。「你……這麼厲害……哪……哪可能回不去?」他乾澀地說道,手指向浴室。才幾個小時,她就能搞出這麼一大攤「惡夢」,可見她的本領非凡,應該沒有回不去的道理。 「如果我是一名逃犯,跑出來了,自然也就回不去了。」她笑得無奈,卻也憤慨,那個罪名,她永遠不會接受的。 「你……你真是個罪犯?」在她的怒眼橫瞪下,他識相地改口——「呃……逃犯?」 「我沒有罪。」她扳起面孔,一臉嚴肅。「我不承認那項指控,雖然我確實逃了。」 「你到底做了什麼事?」也許認識的時間不長,但旭日直覺這女孩不可能犯下什麼濤天大罪。 她或者稱不上溫柔嫻雅、知書達禮,但她的個性還留有幾分天真、單純,觀察她的言行舉止,直爽且愛憎分明,一點都沒有犯罪者常帶有的暴戾之氣,這樣的女孩會是罪大惡極的嗎? 「我造了一個人。」她的嘴角緩緩彎起一道優美的弧度,笑容裡竟滿是母性光輝。「用我的卵子和異星生物合併,史上最成功的『人造人』——白告。」 「你說你造了什麼……一個人,活生生的人類?」他微眯起眼,周身隱隱迸發出一團怒火。 「對啊!你在生氣嗎?」 「你怎麼能夠隨便造人?人類是可以讓你像豬狗牛羊一樣隨便造來玩的嗎?『人造人』那就跟你生了一個孩子相同,有責任的。」 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?」她也發火了。大家都認為她造人是在玩,的確,有一小部分是因為她寂寞,想要人陪,才致力於研究「人造人」。 然而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她要一個孩子,來自于她,承襲她的血緣,可是她卻只能身不由己地任研究院安排,遠離正常家庭,保存她的天才腦子,換過一個又一個肉體容器,處在那種情況下,她能怎麼辦? 她創造了白告,而他是她這輩子惟一的兒子,她教他知識、做人處事,他們相依為命、彼此共生,而當地球警備隊尋來,不由分說將他們強迫分開時,他們拆散的是一對母子,而不是科學家與她的實驗品。 「白告是我的兒子,我愛他甚於這世間的一切,他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,你怎能說我沒盡過為人母的責任?」 「你們……」他不瞭解這種情況,然而她的淚卻燙痛了他的心。「但『人造人』畢竟是違法的。」 「那我問你,一個執意做單親媽媽的未婚少女,她到精子銀行去取得某人的精子,然後生下孩子。這樣她做的事違法多少?」在二十五世紀,這種事是列法實行的,只要有興趣,任何人都可以這麼做,然而他們卻容不下她和白告,原因何在? 「這……」旭日知道這其間有很大的差別,可是她的說法卻讓他啞口無言,這兩件事情在本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分,儘管在道德上,他強烈地認為兩樣都不行,但他卻不能以此責怪於她。 「讓我告訴你吧!她們之所以合法,是因為她們生下的是人類的孩子,而我創造的是一個地球人與外星人的混血兒。白告擁有我的絕頂聰明,同時具備了他父親那一族人的超能力,他的肌肉強度、運動能力、恢復功能是一般人類的五倍,而且他可以自由來往於亞空間,等於他不需要任何機械就能夠任意穿梭時空。他們懼怕他的能力,而這就是我違法的原因,你明白嗎?」這個答案是她在被關了近四百年後才領悟出來的。 而最令她無法接受的是,當全宇宙都贊成外族通婚的同時,把她送去接受最新教育的地球母星卻是惟一排斥此項政策的星球,他們崇尚外來的文化,拼命想要跟上別人的進步,而骨子裡又死硬不肯改變,自存優越感地認為地球人才是全宇宙最好的,排斥外族人,甚至混血兒。 這到底是怎麼一種矛盾的情形?她不明白,只是氣得眼淚都掉下來了。 他無可奈何地苦笑,這種事情歷史上斑斑若揭,「魔女獵殺」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?而她一個天才科學家居、然會犯下如此可笑的「罪惡」,是因為天才與現實的脫節嗎?搞得她天真若此,他同情她的單「蠢」。 「我明白,而這一點都不奇怪。你不是第一個,也不是最後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,難道你一輩子隻讀科學,連半點歷史都不看?」 「你這個差勁的傢伙……」她唾棄他的冷漠,然而——天知道,她受夠那些無謂的指責與憐憫了。他特別的反應無疑地給了她一個宣洩管道,她先狠狠踢他一腳,看到他皺眉歪嘴地抱著腳亂跳,忍不住哈哈大笑。 可是淚水卻也在同時奔騰而下,好難過、好鬱悶、她的心結一直沉得像海那麼深。哇!她嚎啕一聲,直撲進他懷裡,放聲大哭,只願痛快地哭盡這四百年來天高地厚的委屈。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穿透白紗窗簾撤下滿屋的金芒,順道驚醒睡夢中的人兒時,旭日不得不承認,和女人同睡一床的感覺非常不好。 她還躺在他的懷裡好夢正酣,而他的手臂被她當成了枕頭,壓在她的頸脖下,令他動彈不得。 他想起身,三天沒上班了,今天要再不出席,恐怕他就得回家吃自己了。他的大腦命令他的手臂抽動好方便他起床,然而,很不幸的,它麻木得像早已棄他遠去,他狠狠捏了它一把,只是更悲慘地發現,它連痛覺神經都消失了。 怎麼會有人以為這樣相擁而眠很浪漫呢?事實證明,他全身又酸又疼,三百六十多塊骨頭像要拆了似的。 很難相信眼前睡得口水直流,一臉安詳仿佛似天使的女娃娃,會是昨晚那只潑辣的小野貓。 昨晚他們辯了一夜的人生理念,他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饒舌,能夠和人連說四、五個小時的話而不感到厭煩,他們總是有數不盡的話題可以聊、可以吵,甚至一言不和,大打出手。 而這就是他今晨全身酸痛的原因。輕揉著還有點發疼的左眼圈,這只小野貓還真不是普通厲害,幹起架來,手腳並用,也不管什麼男女有別,哪有弱點,她就卯起來往哪揍,真是太小看她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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