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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唐老爺子德高望重,他兒子又是知府大人,當然要印大字了。」

  「知府大人?」穆勻瓏迅速思索。「是巴州知府唐瑞?」

  「是呀。聽說唐老爺子愛山水,住不慣巴州城;唐大人孝順父親,幫老爺子就近在咱青檀鎮買了一棟宅子,這會兒七十大壽,也要辦得熱熱鬧鬧的,讓老人家開心呢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那麼,郁姑娘不用印模,又要如何印出這個大壽字?」

  「我有這個。」鬱相思露出甜笑,從隨身背袋拿出一大塊布片。「我將一般大小的壽字印模拓了下來,在紙上畫九宮格,再放大到三尺見方的布面上,剪下壽字,拿到唐家描出外框,這就成了。」

  「郁姑娘好巧思。」穆勻瓏小心打開折疊的布面,正是一個剪好的大篆體壽字。但他的疑問卻更大了。「你怎麼壓印香粉成形?」

  「用這個啊。」鬱相思又從背袋掏出兩塊木頭,語氣更為昂揚。「你瞧,這長形可以兩邊一起壓,上頭再壓一塊,這不就成了一個模子?還有這個有點圓弧的,是我哥幫我刨出來的。」

  穆勻瓏又拿起一塊木頭端詳,笑道:「原來是這麼重要的東西,難怪郁姑娘不肯讓我幫忙背著了。」

  「我背得動。」鬱相思忙伸手拿回她的道具,一張粉臉瞬間脹紅。

  提著的香粉很重,背著的木頭也很重,但她還能應付,卻在路上停下換手時讓他給奪走了。

  她以為他會交給他的隨從,但他只是穩穩地提著桶子,走了幾步路,還問要不要給他背布袋。

  她沒有回答,扯緊了沉甸甸的麻布背袋,低頭往前走;在不算短的山路上,他們安靜地走著,後面兩個隨從幾乎沒有聲音,唯有叩叩的馬蹄輕響與山谷沙沙的春風相唱和。

  「小思,我拿來了。」沙滿福大叫,掀開簾子,獻寶也似地將陶罐拿得高高的,興高采烈地道:「你看,我沒拿錯。」

  「這回拿對了。」鬱相思瞧看上頭寫的文字,露出笑容。

  「阿尼,快過來幫忙,你小思姐姐急著用。」沙滿福打開蓋子。

  「來了!」無聊得在看地上螞蟻排隊的小學徒立刻跳了起來。

  「果然是波羅老山檀香。」穆勻瓏聞了聞,點點頭。

  「當然是波羅老山檀香!」沙滿福很不客氣地瞪他一眼。

  「滿福哥,我先去唐家忙,你待會兒送過來?」鬱相思道。

  「我和阿尼一起做,兩刻鐘。」沙滿福已經將檀香片倒進碾藥槽裡,語氣緊張。「兩刻鐘就送過去。」

  「好的。」鬱相思又叮嚀道:「滿福哥,千萬別遲了喔。」

  沙滿福癡癡地看著小思妹妹走了出去,憨憨地坐到了木凳上準備碾藥,一雙手握住了切刀把手,忽然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勁。

  咦?那個姓田的公子也跟著小思妹妹走了?

  切!他用力剁下切刀,動作也快了。切!切!切!他得趕緊切碎磨粉,趕著去唐府了。

  唐府大廳,僕役各自忙碌,抹椅子,結彩帶,擺盆栽,放點心,每個人來來去去,皆是小心避開大廳門前的一張大方桌。

  壽筵要傍晚才開始,陸續上門的賀客讓唐府管事帶去休息喝茶。穆勻瓏不請自來,沒人理他,他也樂得站在門邊,專心看郁相思印壽字。

  大桌上鋪滿了她所調製的香粉,她以手掌輕輕撥攏到描好的壽字框裡,再拿她特製的木頭擠壓、填實、塑形,然後小心翼翼地拿開木頭。

  她的手法極輕,甚至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個,兩條長辮拿一塊帕子兜攏紮起,方便幹活兒的窄袖口也拿布條束起,為的就是不要碰壞了字形。

  一個立體的壽篆漸漸浮現桌面,穆勻瓏替她憋著的一口氣還是不敢放鬆;心情就有如他親自彎身在桌前印香篆似地。

  他身邊的沙滿福也很緊張,一張嘴忙碌極了,說個不停。

  「我從小就和阿甘、小思一塊兒玩,你知道的,這叫做青梅竹馬。」

  穆勻瓏笑而不語。這是怎麼了?挑戰意味十分濃厚喔。

  「你看小思很厲害。說起做香,我也懂得不少,本來還想拜小思她爹為師,要不是我爹要我繼承藥鋪,現在就可以跟小思一起做香了。」

  「嗯。」還好沒有,他那粗心個性會讓郁姑娘傷腦筋吧。

  「我們兩家有整整五代的交情。」沙滿福又強調道。「唉,要不是小思她爹去得早,說不定我們兩家就結為親家了。」

  穆勻瓏心頭一跳!他今天初來乍到,完全不瞭解她的一切,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有婚配,竟然就一路跟到了這裡。他什麼時候做事會如此衝動了?

  或者,不是衝動,而是天神應允了他的祈求,引導他隨她走了下去?

  門外鬧哄哄的,一群賓客簇擁著一個衣飾華麗、昂首闊步的年輕俊秀公子走了過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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