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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我們爺跟你買半斤香,要多少錢?」孟敬瞭解主子的心思。

  「不賣不賣!」郁相甘大動作,又將孟敬「掃」了出去。

  「這麼凶?你屋裡頭不是有香嗎?」

  「有香也不賣!」郁相甘氣勢洶洶,仍是用力掃出。

  「阿甘兄,你掃起灰塵,小心壞了曬香的品質。」穆勻瓏微笑道。

  「嚇!」郁相甘陡地撐住掃帚,瞪視道:「你還真懂香!」

  「喂,麻煩前頭讓讓呀。」一個軟膩嬌嗓打破了僵持的氣氛。

  「有車來了。」潘武提醒主子,順便將三匹大馬拉下小徑。

  小徑那頭走來一輛慢吞吞的騾車,老舊輪子發出咕嚕咕嚕聲響,好像隨時會滾了出去;一個紮著雙辮的姑娘走在騾子旁邊,雙手輕挽韁繩,不時轉頭拍拍騾子的背部,陽光灑落在她的笑臉上,騾子的腳步也輕快了。

  穀雨過後的四月天,空氣中帶著微微溫熱的暑氣,輕風飄送,帶來某種說不出的柔和香味,若有似無,卻似霧般地無聲無息襲來。

  穆勻瓏詫異地再次吸聞。不,這裡沒有多餘的氣味,那只是一種感覺,像這山間小鎮的景色,柔軟,恬淡,靜謐,自在,直想讓人在這兒安住終老——這是那位姑娘帶來的嗎?

  他直直望向了來到近前的姑娘,呼息在瞬間屏住。

 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,裡頭映出一片朗朗藍天,有如他待在天首山峰頂那兩天,放眼所見,盡是清朗得不見一絲白雲的天空;那種清亮的藍,純淨,和諧,美麗,倒映在海子裡,水天一色,形成高原上最珍貴,卻也是最難以拾取的藍寶石。

  高原的海子化作姑娘的水瞳,盈盈帶笑;那抹亮麗的笑意從眼角到眉梢,在她清秀容顏上綻放開來;嫣紅的嘴角微微勾起,仿佛一開口就會逸出悅耳的笑聲。

  穆勻瓏無法挪開目光。在他灼灼的注視之下,姑娘柔白的臉蛋緩緩地浮起兩朵醉人的紅暈。

  「怎地這樣看人呀。」鬱相思輕啐一聲,慌張地轉過頭,不敢再看來人,繼續拉車進門。「哥,冬筍伯削好竹枝,我載回來了。」

  原來是阿甘的妹妹。穆勻瓏突然松了一大口氣,原以為她是阿甘的妻子;就在剛剛打了照面的一刹那,他既感驚豔,卻又有著重重的失落,如今姑娘嬌軟的一聲哥,簡直將他從萬丈深淵一下子拉上了天際。

  「你們還不走?」郁相甘揮舞掃帚,硬生生打斷他的綺思。

  「哥你怎麼趕人了?他們要做啥?」郁相思正準備解下騾車的轡頭,詫異地詢問著,一張紅撲撲的臉蛋仍不敢望向客人。

  「哼,他想探聽咱家立雪寺供香的秘方,哥當然要趕人了。」郁相甘沒好氣地道。

  「哦?」郁相思抬眼望向氣呼呼的哥哥,一雙明眸彎出了明亮笑意,也笑出了軟甜的嗓音。「不就是加了松脂。」

  「小思啊!」郁相甘又驚又急。

  「沒關係,他做不出來的。」鬱相思眨了眨長長的睫毛,輕拍騾子的頭,仍是噙著那抹甜笑看騾子自己跑去溪邊喝水。

  穆勻瓏不服氣了。小姑娘只顧著理會老騾子,完全不敢正面看他,卻怎知看似害羞的她,一轉眼間就展露出令他費解的慧黠笑容?

  他大膽上前問道:「既然姑娘已經告知立雪寺的供香裡有松脂,怎會斷言我做不出來?」

  「公子也是做香的人家?」

  「不,我只是喜愛聞香,對制香略知一二。」穆勻瓏如實回答。「今早我被立雪寺的奇香所吸引,便向住持打聽制香人家,特地過來拜訪。」

  「哦?」照例又是那軟膩的尾音,她抬頭一笑。「多謝公子喜歡我家做的香,我送你半斤帶回家。」

  「你不怕你哥哥生氣?」穆勻瓏瞄向正抱了一大捆竹枝進屋的阿甘,更進一步問道:「也不怕我偷學了你家的秘方?」

  「你學不來的,我不怕。」郁相思迎向他的注視,初見的羞澀一掃而空,雙眸清亮,帶著不容忽視的自信笑容。

  「怎會學不來?」穆勻瓏覺得被挑戰了,與姑娘的明眸對視。「我回去將香磨開,細細分辨其中的成色、配方、比例;再不成,京城也有很多高明的師傅可以幫忙。」

  「就算如此,你還是做不出來。」

  「請教姑娘?」

  「立雪寺的松脂不是尋常松脂,而是青檀山松樹所產的松脂。」

  「那是很尋常的青松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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