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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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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由楠還在發楞,三人三騎已經快馬加鞭離去,遠遠地已經聽到人聲、蹄聲雜遝而至,尹桃花照賀擎天的指示,迅速吹熄燭火,拉開布幕通風。 「阿楠,我們快到床上,假裝睡覺。」她說著便脫鞋爬上床。 「喔。」朱由楠晃晃腦袋,他怎地忽然變呆了,聽不懂姓賀的話? 向前摸索兩步,來到床邊,傻楞楞地抓住棉被,直接躺了下去。 「啊!」手臂碰手臂,那柔軟的觸感令他立刻跳了起來,啥?睡覺?! 「阿楠,快躺下來。」尹桃花心急,黑暗中扯了下他的袖子。 「你旁邊躺著姓趙的?」 「我旁邊是棉被,他藏在棉被裡。啊!我先讓他透個氣。」 「我來。」朱由楠用力吸了一口很深很長的氣,從床尾爬上床,「桃花,你躺出來一點,我睡他旁邊。」 尹桃花趕忙挪了位置,直到阿楠在她身邊穩穩地躺了下來,拉起大被蓋住彼此,她才意識到,他們正在一起睡覺,這不就表示…… 才剛熄了燭火,屋內顯得格外漆黑,她再怎麼不解男女情事,還是臊紅了臉,轉過頭,心臟怦怦跳個不停。 她一再告訴自己,沒什麼好怕羞的,為了救人,蒙混一下罷了。 朱由楠也是臉紅耳熱,僵硬地伸直手腳,動也不敢動,將注意力放在趙雲的呼吸上,免得治好了箭傷,卻讓他窒息而死。 「阿楠,來了……」尹桃花一直瞧著窗外。 外頭火光移動,照亮了田野夜空,雖說不怕,但事到臨頭,又見識過軍爺的兇惡,她還是不自覺地聲音顫抖,將身子往床裡頭縮去。 朱由楠察覺她的顫動,本能地抱住她的身軀,也試圖不讓自己發抖。 都怪他,老愛在姓賀的面前逞英雄,思慮不周,誤判形勢,徒然讓桃花擔心受怕。 「桃花,別怕,我在這裡。」他這句話講得很心虛。 「我……我不怕,可我惦著紅豆和小橘,如果我被抓了,沒人照顧她們,還有阿楠——」她忘了害怕,猛然轉過身子,與他臉對著臉、鼻息對著鼻息,「阿楠,你也不能有事,你還要當好大夫……這樣吧,快,你帶趙大哥躲到床底下,如果軍爺進來了,有我擋著。」 「傻!」他望著那雙盈盈含水的黑眸,清透、天真、善良,他一顆心也隨之浸潤了進去。「萬一你被抓去,紅豆和小橘怎麼辦?」 「你一定會幫我照顧她們的,阿楠,快點!」她拉他的手,想要起身。 「桃花啊,」他卻是將她摟得更緊,喟歎一聲,很自然地以臉頰摩挲她的頭髮。「你怎麼老想到我,不想想自己呢?」 「阿楠你當大夫,可以做更多的事,我什麼也不會,哎呀,別說了……」 「桃花,我絕不會讓你涉險的。」 此刻,他已經明白了,宋銓雖可以保護他,但他不可能一輩子倚賴護衛,他若想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,就必須學會保護自己,以及保護他最喜歡、也最在意的女子——桃花。 外頭的馬蹄聲來得又快又急,還有男人的怒吼叫駡聲此起彼落。 「東西南北都派兵追去了,剩下的,你們幾個,隨我搜索附近的農家,說不定還有漏網之魚!」 姓賀的果然猜對了,仍有足夠聰明的軍官懂得搜尋農家,朱由楠抱著懷中人兒,心念轉動,眼前的局面已經不是一個小大夫可以掌控的了。他也相信官兵不會笨到看見只有「小夫妻」兩人,就不會大肆翻箱倒櫃,即使把人藏到床底,還是會被拉出來的。 脖子上垂掛的線繩沉甸甸的,不時提醒著他的身分。 「桃花,你聽我說,」他很快地在她耳邊細聲道:「不管我待會兒做什麼事,你都不要害怕,只要躺著不要動、也不要說話,好嗎?」 她早已說不出話來了,他如此緊緊地抱住她,好像張了翅膀的老母雞,奮不顧身地保護小雞不給大鷹啄去……噯,怎把阿楠想成老母雞了? 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,感覺好溫熱、好舒服,心頭是既甜又酸,眼睛一下子變得濕熱,只想就這麼一直躺下去,靜靜地聽他的心跳,讓他護著她…… 「進去這間屋子搜!」聲音已在屋外,同時有人擂起門板。 兩人一驚,朱由楠正欲起身開門,外頭的官兵可不等人,直接撞開那兩片上了閂的薄薄門板。 火把照進屋內的一瞬間,他來不及再想,一個翻身,趴到桃花的身上,雙手一扯,扒開她的衣服,同時吻住她的唇瓣。 「唔……」尹桃花嚇得差點停止心跳。 「給我搜!」進來的總兵大聲斥喝。 四個兵丁拿著火把,照得屋內明晃晃的,只見家徒四壁,幾個小箱籠也藏不住人,最可疑的就是床上隆起來的棉被。 朱由楠抬起臉,惱怒地道:「什麼人壞了小爺的興致?」 「我管你大爺小爺的!現在可不是生娃娃的時候。」總兵大人不由分說,上前就要扯開被子。 朱由楠也立刻跳起身子,順手拉開衣袍,露出赤裸的胸口,再張開雙手,擋住來勢洶洶的總兵。「我就是要生娃娃,你敢阻止我?」 「閃開!你這個死老百姓,不想活了嗎?」總兵正要打人,忽然一隻手僵在半空中,一雙死魚眼睛直直地瞪住「死老百姓」胸前的那塊玉珮。 福字牌?! 凡在洛陽當官、當兵的都知道,洛陽城裡,巡撫不大、總督不大、欽差不大,就福王最大,大家上任第一天的第一件事,就是認識福字牌。 福王府人人有一塊牌子,上頭刻著篆體「福」字,福王和正妃配戴金牌;側妃為銀牌;兒女們是玉牌;至於隨從家僕各依等級而有銅、鐵、木牌之分。 仗著這塊福字牌,就算是買菜的下人,也可以大刺剌地領走糧倉的賑災米糧;或是哪個管家可以要求調派兵丁守住妓院大門,只是為了讓某個小王爺玩到天亮。 玉睥?!總兵的兇氣沒了,腿也軟了,只想喊救命,這又是哪個小王爺啊? 「是誰不想活了?」朱由楠扯著嗓子,也回瞪總兵。 「您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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