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杜默雨 > 鐵捕探情 | 上頁 下頁


  荊大鵬當下做了決定,既然她扭了腳不方便走路,還是以療傷為先;況且他都即將踏入荊家村了,他想先看看爹娘,再來處置這只女賊。

  「還不上來?」他蹲下身,不耐煩地回頭喊人

  「嘻!」隨著輕笑聲,一個軟軟熱熱的小物體飛撲上他的背部。

  真輕!她到底有幾兩重啊?荊大鵬站起身,感覺她比他的大包袱還輕,要不是他輕拉著她的腳,他不會認為自己背了個人。

  「八叔叔回來了!爺爺,奶奶,爹啊,八叔叔回來了!」那廂荊壁已迫不及待,左手提包袱,右手提禮盒,一路嚷嚷往前跑向荊家村。「我家八叔叔回來了!八叔叔帶姑娘回來了!大家快出來喔!」

  荊大鵬不怕村人誤解,女賊就是女賊,他會向村人說清楚的。

  「哇!」嬌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道:「大鵬捕頭你在荊家村也很出名,大家都要出來歡迎你耶。」

  「閉嘴。」他不跟她打哈哈,直接警告道:「你待會兒不准亂說話,現在也不准在我脖子邊吹熱氣。」

  「我沒吹氣呀。你不要我呼吸,我豈不暈死在你背上?」

  「你別再玩花樣,我先帶你回荊家村療傷,再解你到百花鎮去問案。」

  「大人冤枉啊,您口口聲聲說要抓我,可我安分守己——」

  「不要亂動!」荊大鵬心頭一突,向來謹慎辦案的他竟忘了查證一事——「你腳真的扭傷?」

  「真的呀。」

  荊大鵬不想再跟她說話,邁步往前走去。可是,當她雙手勒緊他的脖子,在他耳邊笑得像是一隻呱噪的鴨子,兩腳用力夾在他腰際,差點夾得他腸胃打結時,他就知道,他上當了。

  荊家大廳很久沒這麼熱鬧了,幾乎全荊家村的人都跑來了,擠不進去的就在院外探看,上回屋子擠進這麼多村人,還是兩年前荊壁娶媳婦時。

  人人興奮談笑,爭看荊家小八兒帶回來的「丫鬟」,唯獨荊大鵬一張冷臉。

  「三哥,有沒有繩子?」

  「要繩子做啥?」荊三哥轉過來問他。

  「我要綁牲口。」

  「你不用忙了,哥哥們知道你要回來,今天一大早就宰了一頭豬。你回來好好休息,平時忙著抓壞人辛苦了,這兩天就在家裡當大爺。」

  屋子裡就有一個「壞人」。荊大鵬忍住不說,惱得用力抹了抹臉。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面呢?

  當他背著女賊走回村子時,久候的爹娘早已迎出村口,要他仔細別跌著了姑娘;村人們亦爭相問候姑娘,甚至大夫都主動跑來出診。

  他本想板起臉孔說她是可疑女賊,但一見到白髮蒼蒼的老娘含著淚,高興地說大鵬總算有女人照顧了,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。

  不管他在外頭多麼威風,回到荊家村,他就只是荊家的小八兒。

  此時,女賊正在向大家「說故事」,他也想聽聽他是如何和這位「小田姑娘」結識的。

  「小田流落南坪縣城,饑寒交迫,暈倒街上,教正在巡城的荊大爺給救了。他知道我無家可歸,便帶我回家,讓我養病;小田惶恐不已,又無一技之長賺取生活所需,待病好之後,只能為荊大爺打掃縫衣做飯,以報荊大爺收留的恩情。」

  小田說完,以袖子輕輕揩了眼角,也有婦女紅了眼眶。

  「打掃縫衣做飯就夠了,這些大鵬都做不來。」一干女眷齊聲道。

  「我上回去南坪,記得大鵬的屋子小,沒有廚房。」有人問道。

  「我去向鄰人借灶。」小田不慌不忙地回道。

  「對了,那邊只有一張床,那你們晚上睡覺……」

  整間屋子安靜下來,所有的人皆豎起耳朵準備聽答案。

  「荊大爺是大大的正人君子。」小田美目含淚,望向荊大鵬,一接觸那瞪過來的大眼,立即不勝嬌羞地低下頭,幽幽地道:「小田命賤,本想隨意打個地鋪就睡,可荊大爺堅持要我睡他的好床,蓋他的暖被,他自己去廳裡打地鋪。嗚,小田這輩子沒碰過像荊大爺這麼好的人啊。」

  荊大鵬握緊拳頭。最好他每天累得骨頭都快散了,從衙門回來還要睡又冷又硬的地鋪!

  他什麼樣的疑犯沒見過,狡猾的、死不認錯的、哭爹喊娘的,就是沒見過這麼會掰故事的女賊,隨問隨答,不見破錠,演戲的功夫更是他前所未見。

  哼,扭到腳?荊大夫看了半天,說是腳筋發炎,並沒傷到腿骨,幫她貼了一塊狗皮膏藥,旁邊的家人村人還替她感謝老天保佑呢。

  可他為何不當面揭破她的謊言?

  瞧爹娘笑得那麼開心,這些年來他回家,何曾讓爹娘如此笑開懷了?

  他是八個孩子裡的老麼,自幼受到爹娘兄姊的寵愛,他若待在村子裡耕田或念書,應是生活無虞,甚至還有機會考個功名光宗耀祖;可偏偏他選擇了一個極具危險性的差事,十六歲離家到南坪縣城,從小差役當到了大捕頭,一晃十二個年頭過去了,爹娘雖不說,但他絕對明白他們心底深處的那份擔憂。

  「我才說了兩件,荊大爺抓壞人的英雄事蹟還很多呢。」小田還在說著。

  「小田姑娘你繼續說吧,每回大鵬回來,從來不提他官兵捉強盜的趣事,我們也都是聽來的,才知道大鵬這麼神勇。」

  「是的。也因為荊大捕頭英明神武,有人幫他編了曲兒,我們南坪的小孩都會唱。」她揚起嗓音唱道:「南坪有鐵捕,大鵬展翅飛……」

  這女賊該嬌羞的時候嬌羞,該大方的時候大方,口齒清晰,應對得體,歌聲清脆中帶著圓潤,說實話,還不難聽,難怪這麼快就博得所有人的歡心。

  他已有個底,反正女賊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跑不掉,且讓她過兩天安生日子,再帶她回南坪發落。

  他聽著她唱曲,臉孔忽然燥了;他不是熱,是難為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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