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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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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抬起臉,望進他溫柔帶笑的瞳眸,刹那間便癡了,只能愣愣地讓他牽起了手,一步步走回房門前。 執手相看,默默無語,過了好一會兒,兩人才緩緩地滑開彼此的手。 她道了晚安,進了房,他癡立門外片刻,這才依依不捨地踱回書房。 今夜,月明,風清,人有情。 清明之前,薛齊告了半天假,帶一家人到城外郊山上墳。 他原只想帶瑋兒去祭拜亡妻,但琬玉堅持同行,他只好依了她。 于情於理,她都該來的。琬玉站在小山頭上,望向前面的薛齊背影,耳朵聽著風中傳來他誦念的駢四驪祭文。 是否寫文的人借著艱澀難懂的詞句,稍稍隱藏了悼亡思念之情?而如此這般咬文嚼字,墳裡的人可聽得懂?還是魂魄早已縹緲歸去,另尋下一世更為圓滿無憾的良緣? 「瑋兒,過來跪拜娘。」薛齊念畢祭文,轉身吩咐。 「慶兒,你也來。」琬玉回過神,牽著身邊的慶兒向前,要他跪下。 「跟大哥一起拜。」 「拜誰呀,裡頭是奶奶嗎?」慶兒離開宜城時,娘帶他去拜奶奶的墳,他猶有記憶,以為隆起的墳墓裡頭的都是奶奶。 「奶奶在宜城,這裡是……嗯,大娘。」她找到一個最好的稱呼,又再說明道:「大娘,就是大哥的娘。」 「大哥的娘?就是娘啊。」 「是娘沒錯。」琬玉揉揉他的頭頂。「有些事等你長大就懂了。」 「嗟。」慶兒好氣餒,大人就愛拿這句話呼嚨他。 瑋兒一雙大眼睛凝視墳塋片刻,又抬頭瞧向跟他微笑的娘,小小心靈似乎有些明白了,右手隔著衣布,摩挲藏在裡頭的金鎖片。 「瑋兒要祭拜娘了。」琬玉微蹲下身,也揉揉他的頭。 「哥。」珣兒見兩個哥哥在前頭,不甘寂寞地掙著向前。 「珣兒也來。」琬玉從春香手中拎來珣兒,放她在兩個哥哥中間,她笑呵呵地,小腿一彎,雙手趴落,自動擺個跪地姿勢。 「你……」薛齊欲言又止。 「應該的。」她朝他露出一抹微笑。 春風拂來,墓草青青,小山頭上,幾片提早掃墓的人家各自祭拜,一個墳頭,一段人生,依然與在世的親人緊密相系著。 三個孩子在父親的引領下,向他們的親娘和大娘跪拜。也許孩子不懂其中意義,但年年來掃,年年來拜,總有一天,他們會明白的。 薛齊燒了祭文,琬玉亦上前幫他燒紙錢。 風吹火旺,紙灰飛揚,家保和春香過來帶開孩子,慶兒見到山腳下有村童放風箏,跟爹扯了袍擺,指了指,薛齊微笑應允,吩咐家保小心。 「老爺,這小路難走。」琬玉見春香抱珣兒,家保一手牽一個孩兒,走在彎彎繞繞,長滿雜草的小徑上,瞻前顧後的,又要注意春香的腳步,實在忙不過來,便道:「不如你一起帶孩子下去。」 「也好。」 琬玉回頭,確定薛齊牽過慶兒的小手往山下走去,忙從懷中口袋掏出兩個小小的紅木杯茭,雙手合十,向墓碑說起話來。 「阿蕊姐姐,我是琬玉,我來看你,是想告訴你,請你放心,我一定會疼惜瑋兒,好好照顧他長大,琬玉在這裡祈求你保佑瑋兒平平安安,也保佑老爺順順利利。」 她揣著杯茭,仍是誠心誠意地道:「有件事要跟阿蕊姐姐商量。瑋兒長大了,你給瑋兒打的金鎖片鏈子顯得小了,怕會勒了頸子,我想拿去加段新鏈子,照樣讓瑋兒戴在身上,你說這樣好不好?請告訴琬玉了。」 說完,她往墳前石板丟了杯茭,正是一正一反的聖杯。 她不敢大意,謹慎地拾起,虔誠地再擲了兩回,皆是聖杯。 「你同意了。」她滿心歡喜,緊緊握住杯茭,感激地道:「阿蕊姐姐,謝謝你。」 訴說完心願,她合十拜了又拜,一轉身,就看到薛齊。 「你呀……」他深深注視她,仿佛站在那邊看她很久了。 「我……」她說不出話,只好低下頭,她以為他帶孩子去玩了,沒想到這麼快回來,不知道給他聽去了什麼? 「走沒兩步,慶兒就跟著瑋兒跑掉了,追都追不上。」薛齊露出笑容,才上前挪動石塊,將墳頭翻飛而起的紙錢壓緊些,「我這才知道春香和周嬤嬤為什麼總是追他們追得每晚揉肩膀,捶膝蓋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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