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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十六歲的牛采蘋興奮極了,一張微圓的臉蛋白裡透紅,兩隻大眼滴溜溜轉著,四處瞧看新奇的貨色,還忙著跟門外的父親招手。

  七巧走到門邊,就看到牛青石扶著一個花白辮子的老人。

  「爹,這就是七姑娘開的新鋪子,我們在外面瞧瞧,不進去了。」

  牛樹皮推了推他鼻樑上的玳瑁圓框眼鏡,眯著眼將門面瞧了一遍,咧開了一張皺巴巴的笑臉。

  「很好。咦!這裡有一個美人兒?青石,這是你的媳婦兒嗎?」

  「爹!」牛青石神情尷尬地望向七巧,忙道:「這是七姑娘。」

  他將七巧的身分隱瞞得很好,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是夏家小姐,只有采蘋和身邊幾個夥計知道,他更吩咐他們要嚴守秘密。

  「喔,七姑娘啊。」牛樹皮笑呵呵地推起又滑下鼻樑的眼鏡。

  「老爺子,請進來裡面坐,喝杯茶。」七巧紅著臉說道。

  「呵,我不坐。人家怕我,說我是瘋子,所以我不常出來,可這幾天青石回家,睡不好覺,采蘋跟我說,有個七姑娘要開店了,青石很緊張,我知道你挺重要的,就給你寫來一張賀儀,討個好采頭。」

  牛樹皮說著就抖開一張紅紙,上面端端正正寫著:開市大吉。

  七巧一見到那張寫得方正整齊的大字,眼眶就濕潤了。

  她這回戰戰兢兢地開店,時間匆促,經驗不足,加上隱瞞家人和身分,她能低調就儘量低調,甚至不掛招牌,只想慢慢做熟了再說。

  如今老人家的一紙祝福,有如寒冬送來一盆暖火,瞬間將她所有的惶惑、疑慮、害怕給驅趕走了。

  開市大吉,萬事諸吉,馬上過年了,一元複始,萬象更新。

  「謝謝老爺子,我這就貼起來,街上有人走過去,就知道我開店了。」她接過那張紅紙,拉起牛樹皮的手。「你是牛老闆的父親,也是我的長輩,外頭天冷,還是請你進來喝杯熱茶。」

  「嘻,聽說你賣的是女人家的玩意兒,我不坐了。」

  「也不完全是姑娘的事物。」七巧側身瞧了老人家的背後,微笑道:「老爺子,我幫你打一條新的結辮子頭繩,你進來瞧瞧喜歡什麼顏色。」

  「爹,來啦!」牛采蘋也站在門口,忙著招手,興奮地道:「快來瞧七姐姐的好手藝,保證教你看得眼鏡都要跌下去了。」

  「爹,你累不累?我扶你過去糧行休息。」牛青石忙道。

  「不累。」牛樹皮哪裡還管兒子拉他,就跟著姑娘走了。

  牛青石無可奈何,也只好暫時撇下糧行的生意,跟著父親進門。

  旁邊的糧行外,天色仍早,往來的客人不多,兩個彌勒佛也似的老人家搬了凳子坐在門口,各自啃著栗子糕當早餐吃。

  陳萬利瞧著隔壁鋪子的動態,笑道:「阿發,咱這回來蘇州,本是要喝兩頓喜酒,可惜只喝到阿敖的,青石的八字卻是少了一撇。」

  「老爺,這一撇不就又給添上了嗎?」陳發興味盎然地道。

  「呵呵!」陳萬利持著鬍子,詩興大發,信口吟道:「三國有周郎,大清有牛郎,當年小喬初嫁了,今年織女不嫁了;二千兵,亂紛紛,孔明設計不見了;二千銀,白花花,莫名其妙不見了。」

  「老爺,你會用典故了,你的詩文造詣是越來越高深了。」忠心的管家陳髮露出四十年來始終如一的高度讚賞表情,笑容可掬地道:「不過呢,這麼多年來,我這回不得不指正老爺了。」

  「好啊,快說。」

  「二千兩銀子真的不見了嗎?還是灑下來幫牛郎織女鋪就一條白花花的鵲橋路?我覺得老爺這首詩還沒做完,意猶未盡呢。」

  「沒錯!」陳萬利大笑道:「欲知後事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阿發,我們快將糕吃了,去找牛老過來喝茶,別讓他耽誤小兩口了。」

  「是的,老爺。」

  第四章

  春回大地,牛記糧行旁邊的「七姑娘小鋪」漸漸打出名聲。

  「七姑娘,你幫我瞧瞧,這支銀髮釵合我這身打扮嗎?」個年輕姑娘將發釵比到頭上,對著鏡子左瞧右看。

  七巧指向鏡中的發釵,仔細地道:「林姑娘,這支鳳釵雕工精細,樣式古樸厚重,你戴起來十分端莊,可說句老實話,倒顯老氣了。」

  「真的耶,難怪我怎麼瞧怎麼不對眼。」那姑娘放下銀髮釵,對著同來的女伴笑道:「別家鋪子哪管你好不好看,醜八怪都能說成了西施,就是要你買最貴的貨色。不像我們七姑娘,明明這支銀釵子最值錢,就是不賣我。」

  七巧也微笑道:「賣了你,讓你成日見著這支釵子不順心,倒是白白氣壞了身子。下回有新來的輕巧釵子,我再幫你留意。」

  「七姑娘很會做生意呢。我再來瞧瞧你新做的扇墜子吧。」

  七巧很高興客人對她的肯定,她不認為自己會做生意,但她一直很認真,邊做邊學;而且牛青石教過她,做生意招呼客人固然要會說話,可最重要的還是只有兩個原則,那就是貨真價實和誠心誠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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