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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聞到刺鼻的煙草味,沉佩瑜的心被刺痛了。她只是陳述她的想法,為何他不嘗試瞭解,反而以冷漠來響應她?

  她尚且像個嬰兒渴求愛的滋潤,他能不能不要需索太多啊?

  她仰起頭,看到一輪早升的慘白月亮,在藍藍的晴空下,顯得孤獨而冷清。

  快黃昏了,她的心情也變得灰暗。

  她直接走下斜坡階梯,不管彥隆有沒有跟上來,她就走自己的路。

  離開草原,經過賣土產的商家,走上公路,在這個非假日的傍晚,來往車輛不多,她盡可以走得輕鬆,但她的腳步就是沉重。

  不知走了多久,身邊傳來煞車聲,莊彥隆打開車門,以命令的口氣說:「上來!」

  她茫茫然上車,回到他們今晚投宿的民宿「緣山居」。

  山裡的夜色特別暗沉,望出落地窗,灰濛濛的濃霧掩蓋住一切。

  沉佩瑜蜷縮在沙發,無意識地轉過幾個電視臺,將音量調到最小,看電視上的人物說出無聲而空洞的話。

  時間亦是空洞地溜過,她的心被丟在某個空洞的角落裡。

  手機響起,從吃完晚飯就開始睡覺的莊彥隆醒來,睡眼惺忪地說:「Grace,幫我接。」

  「自己接。」

  唉!還在發小姐脾氣?莊彥隆伸手在床頭摸了摸,抓到了手機。

  「媽,你們回來了……對,我在清境農場……什麼?」他睡意全消,整個人跳了起來,在房間定來走去:「她帶走小威?姊姊怎麼看小孩的……什麼時候……可惡!我馬上去屏東找她……好了好了,我明天就帶小威回臺北。」

  講完電話,莊彥隆臉色鐵青,「啪」地一聲,用力合起手機蓋。

  「彥隆?」沉佩瑜猜到怎麼一回事,不安地問道。

  「Grace,收拾東西,我要去一趟屏東。」莊彥隆一邊說著,一邊將她放在桌上的化妝包掃進旅行袋,急促地說:「那個賤女人!她趁我爸媽還沒回來,我們又出來度假,竟然幫小威辦轉學,我姊姊晚上去安親班接人,這才發現人丟了,他媽的!她一定帶他回屏東娘家了,我這就去要人!」

  沉佩瑜想也不想,扯住她的旅行袋:「你不要走!」

  「我一定得趕去,法院都還沒判出來,她竟敢搶走小孩!」

  「彥隆,我們好不容易湊出時間在一起,你不要……」

  「你快換衣服,算了,穿這套休閒服也沒關係,再加一件外套。」他順手將她的外套丟進她懷裡。「我載你到埔裡,你自己找車子回臺北,以後我們再找時間出來。」

  「九點多了,你到屏東都半夜兩三點了,改天再去行嗎?」

  「我就是要半夜找人,不然等到天一亮,她又不知道把小威藏到哪裡去,她那個惡劣個性我還不瞭解嗎?快點,去穿鞋子。」莊彥隆動作很快,說完話時已經穿好鞋襪,拎起他那包尚未打開的旅行袋。

  「我不走。」她搶回她自己的旅行袋,聲音有些顫抖。

  「你別鬧了,你現在不跟我走,明天你要怎麼下山?」他又要扯回來。

  「那你不要走呀,讓小威跟他媽媽在一起幾天,有什麼關係?你既然打算跟我結婚,我難道不比小威重要嗎?」

  「開玩笑!小威是我的兒子,你不能將心比心,體會我當爸爸的心情嗎?」莊彥隆開門走了出去。

  沉佩瑜激動地說:「我可以體會!可是你又體會到我的心情嗎?」

  「去拿你的行李!我去Check out!」他直接大步往前走。

  「我不拿,我要你留下來!不能說走就走!」她又追上去。

  緣山居民宿規模不大,短短的二樓走廊一下子就到樓梯口,莊彥隆轉頭大聲吼道:「我心情不好的時候,你最好不要煩我!在我發動車子以前,我要看到你穿好衣服、拿著行李等我!」

  望著那張兇惡扭曲的臉孔,聽到令人膽戰的忿怒聲音,沉佩瑜不寒而慄,心底的創疤隱隱作痛,好久以前,她也被另一個男人大聲斥責……

  「彥隆!」但她還是追下樓梯,只企求抓住愛情的尾巴:「我拜託你,你今天晚上留下來,明天再走好嗎?」

  「Check out!快點!我趕時間!」莊彥隆朝櫃檯大喊,丟下鑰匙,順手扔出幾張千元大鈔。

  「彥隆,我跟你一樣不喜歡她,可是我也是女人,我瞭解她的心情,你們全家阻擋她回來看小威,雞怪她要使出這麼激烈的手段,你……」

  「你不用跟我說道理,你不喜歡小威就說一聲,我不會勉強你去當他的媽媽,我不娶一個沒有愛心的女人做老婆!」

  「彥隆……」她的淚珠在眼眶打轉。

  「我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,我也不想讓你委屈,但是我拜託你,多為我想想,不要老是鬧意見,更別把我當做你銀行的部下,什麼都聽你的!我好歹也是個公司老闆,我有我男人的自尊,你再隨便發小姐脾氣的話,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!好了沒?」最後三個字是向著櫃檯說的。

  「莊先生,找您兩百元。」櫃檯後面的男人遞出一個找錢盤子。

  「給你們當小費!」莊彥隆走出一步,怒道:「你還不去拿行李?」

  沈佩瑜愣在原地,仍無法從他的指責裡回神過來,她緊咬嘴唇,不願讓眼淚流下來,就因為她從來不是個亂發脾氣的千金小姐,所以她不會隨便哭鬧!

  「你不跟我走,你就自己走下山!」莊彥隆冷冷地說著,人已經走到了門口,掏出打火機點燃香煙。

  櫃檯後面的男人說話了,不急不緩:「這裡每天有固定時間的客運班車到埔裡,下山不是問題。」

 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在沉佩瑜耳畔!這個聲音消失很久了,偶爾在午夜夢回時來驚醒她,如今,卻真實地出現在身邊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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