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杜默雨 > 年年有魚 >


 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離開。非魚吐了吐舌頭。他平時說話已經有夠天花亂墜了,沒想到這尼姑更勝於他。師父叫他出來看世面是對的,這才會知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啊。

  「哇!這裡的尼姑還真大小眼,我看她不是觀音菩薩的小丫頭,是個勢利鬼轉世。」鐵膽大聲地道。

  非魚也不怕他大聲講話,一人一鬼在廟裡閑晃,穿梭在熱烈祈求的香客裡,只見許多知客女尼送往迎來,個個捧了金缽,裡頭皆是閃閃發光的銀子。

  一路參觀,漸走漸往後頭僻靜之處,突然聽到一個尖銳的嗓音。

  「你不能出去!你這個醜樣子見不得人的!」隔著一道圍牆,聽得出聲音正是那位甜得可以滴出蜜來的淨慧。

  「我……可是,我剛才看到大殿有一隻惡鬼……」答話的聲音很畏怯。

  「什麼?!你跑到大殿去?有讓香客見著你了嗎?」

  「沒有!淨慧師姐,我沒有到大殿,是淨恩師姐清理了香灰,喊我拿去倒掉,我從門邊望見那只鬼的。」

  「淨憨,我警告你,師父說只要庵門打開,你就不能出去,明白嗎?」

  「我明白,可是那只惡鬼緊緊纏住一位施主,我要去趕他。」

  「又在胡說八道了!香靈庵佛法無邊,又是光天化日的,縱有什麼惡鬼,早就被擋在門外了,還容得他大搖大擺上大殿?!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畏怯的聲音愈來愈小聲。

  「別可是了!你再敢跑出來,我就去告訴師父,叫她罰你關禁閉房!」

  非魚轉頭望向鐵膽,笑道:「看來這只惡鬼是你了。」

  鐵膽正要發作,正好淨慧罵完人,剛轉出圍牆,一聽到非魚的話,一張還在生氣的臉變得更加扭曲。「哪來的流浪漢?你敢罵我是惡鬼?!」

  非魚笑眯眯地道:「這位師父,你忘了我嗎?一刻鐘前你才向我化緣。」

  「快走!快走!」淨慧一聽,以為他在調戲她,抄起牆邊一支掃帚,揮舞著趕人。「去!菩薩淨地,豈容你撒野!」

  掃帚拍出去,打到了鐵膽,雖然他沒有感覺,但再也受不了了,吼道:「你才是惡婆娘,見錢眼開,尖酸刻薄,凶什麼凶?老子我最恨凶婆娘了……」

  一個矮小的尼姑沖出來,腳步歪了一下,忙扶住牆壁,直直望向鐵膽,以顫抖害怕的聲音道:「走開,惡鬼,不准你欺負我師姐。」

  「我就是要修理她!」鐵膽卷了袖子。「以前我把一個愛搬弄是非的婆娘打得滿地找牙,要不是看在她是婆娘,老子我早就砍了她!」

  「不行!」小尼姑神色驚惶,卻是堅定地道:「你這只惡鬼,死了應該下地獄,怎麼還留在這裡嚇人?」

  非魚忙道:「小師父,這位老哥哥是不得已……咦?你看得到他?」

  「你看得到我?」鐵膽也訝異。

  「她當然看得到我了!你還不快滾出去?!」說話的卻是拿掃帚的淨慧,繼續拼命打非魚,一邊呼喝援手:「淨恩、淨忘,快來趕走大色狼!」

  「哇呼!我碰都沒碰你,怎麼變色狼了?」非魚大聲喊冤,忙拿了桃木劍擋掃帚。

  「你有劍?果然有問題,我叫官府拿你!」淨慧又橫眉豎目地罵道:「還有淨憨,你憨就是憨,還杵在哪兒做什麼?趕人啊!」

  「可是,這位施主被鬼纏住……」淨憨著急地望向非魚。

  「師姐,我們來了!」好幾個尼姑跑來,個個手拿棍棒。

  娘子軍來勢洶洶,非魚見情勢不妙,他才不想讓人家當大色狼抓到官府吃牢飯。

  「老哥哥,快逃!」他腳步大,說話之間已經跑出十幾尺遠,忽然想到那位好心要「救」他的小尼姑,又回頭擺手,綻開一個爽朗的大笑容。「小師父,你別擔心,老哥哥不是惡鬼,我不會有事!」

  話還沒說完,高大的身形早已轉過牆角,混入前頭的香客裡。

  「好俊俏的俠士啊。」幾個拿棍棒的尼姑卻讓那個大笑容給迷了心神,腳步飛快地跟上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。

  淨慧也追了過去,有些悵然地望向大門。

  她忽然惱了,好不容易有人「調戲」她,她怎麼不懂得把握「機會」,回應他幾句話呢?

  都是淨憨在旁邊啦,害她只記得擺師姐的威嚴,卻忘了「招待」香客。

  「淨憨,還不滾進去幹活!」立刻回頭罵人。

  淨憨低下頭,默默無語,一顛一跛地走回牆後。

  「小尼姑看得到我,偏偏她說我是惡鬼!還咒我下地獄?!」

  鐵膽恨恨地往前跳,一躍就是十幾尺。生前只恨輕功不行,沒想到死後倒可以飛天遁地了。

  「老哥哥,別怨啦,至少她看得到你。」非魚一邊走著,還不忘一邊拿桃木劍比劃招式,試圖送鐵膽回地府。「這也是我們回來的原因,也許她道行比較高,有辦法讓你超生。」

  「廟門都關了,去哪兒找那個小尼姑?你要爬牆?」

  「還是你鑽牆過去找人?」非魚問道。

  「老子我光明磊落,才不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。」鐵膽義正辭嚴地道。

  「好吧,那就等明日再進去找那位小師父嘍。」

  鐵膽一股怨氣無法發洩,氣衝衝地在樹林子裡跳來跳去,驀然聽到「吱」一聲,嚇得他急忙縮腳。

  非魚跑上前。「老哥哥,你踩到什麼了?」

  鐵膽瞪著銅鈴眼,望向蜷縮在樹木下邊的一團白色物事。「我沒踩它,可我跳到它旁邊,它就叫了。」

  「是狐狸?」非魚蹲下身,將狐狸抱了起來,立刻發現異樣。

  一件捕獸器牢牢地嵌住狐狸的左後腿,鐵制的齒牙深深陷入皮肉裡,流出的血已經乾涸結塊,白毛變成了暗紅色,看來受傷已有一段時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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