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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


  「雷雋!」她因這個想法而吃驚,顫聲喊了他。

  「純純,記得吃藥。」雷雋再為她倒一杯開水,很快地走出房間。「我走了。」

  她聽到外頭鐵門關上的聲音,沉悶的聲響又讓她的心臟縮痛不已。

  她明白,她早就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,否則她也不用常常強迫自己保持「平常心」了。

  她不是生氣昨夜他吻她,甚至早已期待他會吻她;只是,她無法將宇鴻與雷雋置換。明明在三年前的夢中,是宇鴻吻她,為何現實會變成雷雋?還是因為雷雋吻了她,她才會夢見宇鴻?

  她百般不忍抹煞宇鴻在那場夢境的意義,是他的鼓勵讓她更有力量活下去,她不願讓雷雋「佔據」宇鴻的「功勞」呀!眼淚潸潸流下,複雜矛盾的心理盤桓縱錯,揪緊了她的心。

  想著想著,頭又痛了起來,她吃完半個便當,將熱湯、果汁、雞精喝完,再吃下藥,整理一下,疲累得倒頭就睡。

  夢裡,有一隻溫柔的手掌拂拭她的長髮。

  空氣清香,微風輕緲,濤聲如歌,柔和海浪輕輕洗刷她的腳底,帶來清涼。

  她睜開眼,望見一望無際的白色沙灘,她踩上細沙,揉著髮絲,不解是誰在摸她的頭髮。

  不遠處有一個男子在放風箏,他,帥氣爽朗,全身充滿了陽光熱力。

  「宇鴻?」她欣喜大叫,跑上前去。

  「純純!」周宇鴻轉過身,朝她微笑招手。

  「你來放風箏,怎麼不叫我?」她嬌嗔地喊。

  「這是我自己的風箏,只有我才放得起來,你沒辦法一起放的。」

  「可以的,我們以前不是一起放風箏嗎?」她想上前接過他的線軸,可不知道為什麼,她始終碰不到他的手臂。

  「純純,你的風箏在那邊。」

  一隻色彩鮮豔的大蝴蝶躺在沙灘上,看起來似乎有點孤獨。

  她拿了起來,輕輕撫摸大蝴蝶的膠質翅膀,她記得在某個春日午後,這只蝴蝶已經飛走了,怎麼又回來這裡?

  「宇鴻,你幫我放風箏嘛。」

  「純純,你長大了,會自己放風箏了。」

  「我哪有長大?人家還比你小兩歲耶。」她不服氣地辯解。

  「我是永遠的二十六歲。」周宇鴻的笑意溫和而明亮,揉揉她的頭頂:「純純二十七歲嘍,聰明懂事又獨立,是個成熟的女人了。」

  「對喔。」她為這個認知感到懊惱不已。「我都比你老了。」

  她坐到沙灘上,屈起膝蓋,將下巴抵在膝頭,盯著潮來潮往的浪花,真不懂為何一下子就比宇鴻老。

  隱約感覺有人在注視她,她見到雷雋坐在身邊,手裡抓著一件外套,靜靜地看她。

  雷雋也來了?咦,他認識宇鴻嗎?

  她抬起頭,迎向白燦燦的眩目陽光,宇鴻置身光影中,彷佛也化作一團光芒,她再仰頭尋覓,他的風箏已經飛向了太陽。

  「宇鴻,你那天來了嗎?」

  「我來了呀,你在森林迷路,嗚嗚哭著,我當然要帶你出去。」

  「真的?!」她為這個答案而開心不已。「對了,我還記得你帶我飛上天空,看到好多漂亮的風景呢。」

  「純純,我該走了。」

  「宇鴻,別急著走。」她好著急,好心慌,想要站起來拉他,卻是渾身無力。「你還沒幫我放風箏啊。」

  「你已經放走我的風箏。」周宇鴻的笑容燦爛如陽光。「純純,從現在起,該放屬於你自己的風箏了。」

  天空上的風箏越飄越遠,飛進了白晃晃的日影裡,宇鴻也隨風逝去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  放自己的風箏?她捏著大蝴蝶,望向碧海藍天,心情悵然若失。

  海風呼呼吹著,她覺得冷,一件溫暖的外套輕柔地覆上她的背。

  她轉頭,迎向雷雋深邃的眼眸。

  他以手指拂過她的髮絲,溫柔撫摸,輕輕卷著她的發梢。

  她哭了。「雷雋,怎麼辦?我不會放風箏。」

  「我幫你放。」

  刹那之間,她瞭解了雷雋的心意。

  她不斷流淚,讓心中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,盡隨淚水奔流。

  他仍然安靜地撫摸她的頭髮,手掌似流水輕溜,觸上她的臉頰。

  他的指腹溫熱,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。

  她醒了。

  淚水依然不止,他也依然為她拭淚。

  季純純沒有睜眼,但她知道,他是雷雋,不是宇鴻。

  至於是誰在三年前的雨夜吻了她,不再困擾她。她所明白的是,宇鴻的確來過了,雷雋也陪伴在她身邊,他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。

  宇鴻帶她成長,給了她兩年甜蜜快樂的初戀;而在未來幾十年的悠悠歲月裡,雷雋更可能成為她身心緊密相系的伴侶。

  欣喜明瞭的淚水從心底深處緩緩流出。

  「純純?純純,怎麼了?不舒服嗎?」雷雋低聲喊她。

  「雷雋……」她睜開眼,在柔和的檯燈燈光下,見到他焦急的臉孔。

  「純純,去看醫生。」他坐在床緣,扶趄了她。

  「我退燒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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