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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「爺兒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,百思不得其解啊。到底小姑娘是怎麼跑進車裡的?」祝和暢抬眼望瞭望天空,很滿意地再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。「嗯,天色還早,這日頭曬得也挺舒服的,你們可以慢慢說。」

  夥計們一聽,還得了!立刻爭先恐後、七嘴八舌地發言。

  「耿姑娘身子扁,該不會從油布縫裡鑽進去吧?」

  「不可能。我們怕布匹受潮,蓋了兩層油布,每隔一尺就紮起來打一個結,除非她有縮骨功,這才鑽得進去。」

  「還是阿陽你承認吧,就是你可憐人家,偷偷放她進去的。」

  「冤枉啊!我哪敢做這種事!天地良心啊,我一家十口還得賴我抱住九爺賞下的飯碗呀。」

  「嚇!還是……其實耿姑娘早就傷心過度,自殺身亡了?其實我們看到的是她的亡靈?這鬼魂是來去自如的啊。」

  「你才見鬼了,那野狼咬的是誰?初五大鬧布莊的又是誰?」

  「咳,我知道,耿姑娘會妖術,她只消咕嚕咕嚕念個咒語……」

  「別猜了,我告訴你們答案。」一個嬌脆女聲突然出現。

  眾人詫異地齊齊轉頭,往後頭瞧去。

  「你是誰?」祝和暢更是驚異萬分,猛然站起,先是車子裡躲了人,再來他的宅子也闖進陌生人了?這……太折損他祝九爺的名聲了吧。

  但就這麼站起來的瞬間,他已經認出那個姑娘了。

  太不可思議了!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,她原本蒼白枯瘦的臉蛋轉為紅潤飽滿,嫩白肌膚透出嫣紅色澤,總泛著黑暈的眼睛變得明亮靈活,大大的,好像兩汪湖水,身子明顯地長了肉,襯出她穿著裙裝的婀娜身段,長瀉如瀑的黑髮在腦後隨意攏起,拿條巾子紮著。

  黑髮、素顏、黃衫,她就像一朵散出幽幽清香的黃菊,只是容顏雖清秀,神情卻是淡漠得可以,眼裡的湖水也凝結著一層薄冰。

  祝和暢跌回椅子上,不是驚豔,唯一的念頭竟是:原來嬸兒天天向他挖銀子,全拿來養胖小姑娘了。他這下子可真的成了大善人了。

  「好。」他一整神色,鎮定地道:「耿姑娘,請你告訴我們,為什麼你有辦法在嚴密的戒備下躲進了車子?」

  夥計們原是面面相覷,暗暗猜測是否九爺金屋藏嬌、好事將近?一聽他喊出耿姑娘,全部啊地驚叫了出來,個個睜大眼睛瞧了過去。

  那個淒慘可憐的病丫頭竟是個小美人兒?雲世斌是瞎了眼嗎!

  「耿大姐,你的病好了?」祝福興奮地問候道。

  悅眉站在原地,冷冷地從左邊看到右邊,再從右邊看到左邊,頓時熄了一群男人的好奇目光,全場鴉雀無聲。

  「祝九爺,那天你們上好了貨,準備出發前,你將所有的夥計喊到前頭訓話,我就趁機解開油布的結子,躲了進去。」她簡單扼要說明。

  訓話?!祝和暢很想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。他就是愛叨念、愛顯顯當爺兒的威風,看來不改掉這壞毛病是不行了。

  阿陽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,趕忙問道:「可是我們時時察看結子,看來都沒有問題啊。」

  「打緊的結子,任誰都可以解開。」悅眉拿雙手比劃著,好像掀起一方油布,「只需下面一尺,右邊一尺的空隙,我就鑽得進去,然後伸手到外面,照樣打了結,誰也看不出來。夜裡我要下車小解,照樣伸手解開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眾人恍然大悟,拍大腿,敲桌子。「我們腦袋太硬了,總想打結需得從外面打,原來也可以從裡面打結啊。可我們手粗,恐怕油布扯緊了,伸也伸不出來。」

  「耿姑娘果然巧手。」祝和暢不冷不熱,聽不出是誇讚還是客套。「多謝你解開我們貨行最大的疑問。」

  「帶給祝九爺麻煩,我很過意不去。」悅眉欠了欠身,又昂首道:「祝九爺救命之恩,悅眉無以為報,再過兩天,我就會離去。」

  怎麼不是以身相許?夥計們有些失望,又期待地瞧瞧他們的九爺。

  「如果你想見雲世斌,我立刻派人請他過來。」祝和暢樂得不挽留她,趁著叔兒嬸兒不在旁邊囉嗦,他說什麼也要送走這尊佛。

  「我不見他。」悅眉的神色更冷,這是她這一個月來的一貫回應。

  「他來好幾次了,你都不見,如今鬧得京城裡沸沸揚揚,我也背了黑鍋,董記布莊的董老爺很不能諒解我收留你。」

  「所以我說我會走,絕不再牽累祝九爺。」

  「好,我會送你一些盤纏,你路上好走。」

  「謝謝,我不需要。」悅眉有她的傲骨,說走就走,絕再不牽扯其它。「另外我欠你的醫藥費、食宿費、旅費,我再想辦法還你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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