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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七


  「什麼罪……罪加一等?」程耀祖心虛地倒退一步。

  「丁大福,你逃不掉了。」

  「什麼?!」

  「阿照……救……我……」程順虛弱地扯住江照影的袍擺。

  「二爺,我幫你止血。」江照影蹲下查看傷勢,拿出巾子壓住程順臉上的傷口。

  程耀祖——丁大福驚駭不已,這個不為人知的名字竟被江照影喊了出來,而且還……罪加一等,這不意味他已經知道他的底細?

  不行!他辛苦扮了這些日子的戲,終於有機會拿到一筆大錢,他又怎能讓人打壞他的如意算盤呢?

  「我去找大夫……」江照影見傷勢嚴重,才準備起身,就感覺身後有風,他一個閃身回頭,就看到丁大福拿碎陶片往他後腦門砸來。

  嗤!他躲避不及,背部硬生生被劃出一道長口子,他忍住劇痛,立刻出拳往丁大福的肚子打去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了?」門口跑進了程大山和程大川,一見到屋內有人打鬥,還有人倒在血泊中,立刻嚇白了兩張大餅臉。

  「是他!」丁大福痛得抱住肚子,先下手為強,「江照影殺人了!」

  「爹!」兩兄弟看清地上那個蠕蠕而動的人形,失聲驚叫。

  本來他們是返回索拿銀子的,沒想到竟看到凶案。

  程大山第一個念頭就是沖到父親身邊,雙手一陣亂摸,從腰帶裡拿出摺成小塊的房契。

  程大川則是嚇得團團轉,「爹要死了;我不會辦喪事啊!」

  「他還沒死!」再怎麼冷靜的江照影也看不下去這兩個不肖子的舉動了,怒吼道:「快去報官,找大夫,兇手在這裡!」

  「殺人了!江照影殺人了!」丁大福扯開喉嚨大叫,淒厲哭叫道:「你們看啊,他還要殺我,哎唷,我一定內傷了。」

  「半夜不睡覺在做什麼?」門口探進四個住在油坊的夥計,問道:「好像有人摔壞缸子?」

  「江照影殺人了!」兄弟三人齊聲大喊。

  「江掌櫃,你手上有血!」夥計看清情況,受到驚嚇。

  「還不快將他捆起來,送交官府!」丁大福發號施令。

  江照影舉起沾滿鮮血的雙手,目光一凝。

  是他過度大意了。此刻百口莫辯,即使仗著清白,親赴縣衙說明,但已驚動了相關人等,恐怕在巡按大人到來之前,他就會被構陷至死了。

  他還不想死,至少……死前要見到她……

  他心口猛地抽痛,立刻從發愣的夥計中間奔了出去。

  「還不快追!」丁大一幅氣得跳腳,恨恨地道:「有我,就沒有你!」

  ***

  又是一個難以成眠的夜晚。

  喜兒揭開被子,身邊的小梨仍是睡得香甜,她真羡慕她年紀小,不懂得太多煩惱,更不會讓那絲絲纏繞的情愛給糾結得心痛。

  走到前面鋪子,窗前靜靜擱著兩隻揉過等待發麵的盆子。

  依然是月光如水,柔芒從窗子流泄了下來,桌前卻是空蕩蕩的,不再有那個用心揉面的挺拔身影。

  好幾個夜晚,她夢見他回來了,就站在門外等她開門;她一次次的驚醒,躺在床上,任淚水默默地爬滿臉頰。

  窗外月華微暗,夜蟲哇鳴忽然靜止。

  他回來了嗎?仿佛被某種力量召喚,她著魔似地打開門。

  他果然站在那裡,猶如大雪歸來的那天,站得像尊無言的石頭雕像。

  可雕像怎有那麼一雙深邃的眸子呢?幽深無盡,煙水朦朧,好像藏了很多話語,難以一下子說個明白,得握住她的手,慢慢傾訴才是……

  她癡癡看著這張想念的俊雅臉孔,髮髻亂了,輪廓瘦了,神色倦了,不變的還是他那對英挺的劍眉,隱隱流露出他堅毅沉著的個性。

  這樣的人,怎會是個花花公子?她黯然垂下眼簾,驀地心口一揪,入眼的竟是她為他縫製的衣裳!

  那是他回來後,她擔心他沒有替換的衣裳,連趕了幾夜所縫出來的冬衣,從此他就常常穿在身上。

  自去過邀月樓之後,她將他的一切打包還給了他,原以為他會丟掉這件不起眼的普通棉布衣衫,沒想到天氣漸漸熱了,在這個幾乎人人改換夏衫的季節裡,他竟然還是穿在身上!

  傻呀!不懂得按冷熱換穿衣服,莫不教人看成了是瘋子?

  欲語淚先流,她那已顆死的心又注入了滾燙熱血。

  「江照影在這裡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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