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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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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眼眶濕熱,抿唇不語。事到如今,他還能說什麼? 房內陷入沉寂,白日漫漫,蟬鳴唧唧,叫得令人好生心慌。 好一會兒,喜兒終於將一雙水眸定定地瞧著他,幽幽開了口。 「我不反對小酌,但你身為掌櫃,身懷钜款,喝到如此爛醉如泥,又將收來的賬款當作賭資,我說什麼也不能原諒你。」 依然溫婉的聲音將最後一句話說得鏗鏘有聲,立刻擊碎了他的心。 「阿照,我很失望,我是這麼信任你……」 他又是心痛如絞,曾經讓她信任的他,卻是做了不該做的事,再也不能讓她依靠,更不值得再讓她信賴! 「剛剛叔叔說的沒錯,油坊掌櫃必須誠實可靠,甚至一次也不能犯過,你可以記錯帳、算錯錢,但就是不能拿款子……」 她漸說漸哽咽,淚水流淌而下。 「我也不要你賠錢,你賠不起,可是,你不能留下來了。」 彷若雷極,他握起拳頭,咽下急速竄至眼眶的熱淚,一顆心又如紮下千針萬刺,痛得他幾欲狂喊而出。 他不怕再過飄零流浪的日子,心痛的是,他讓小姐受傷了。 「你沒有話要說?」喜兒紅著眼眶,望向始終沉默不語的他。 「小姐,對不起。」 喜兒再也承受不住,立即起身跑出房間,更多的滔滔淚水從心底湧出,不可抑止地狂泄了下來。 *** 日暮時分,天際響起幾聲悶雷。 程實油坊的夥計正在打掃店面,不像平日嘻笑談天、準備打烊的輕鬆氣氛,大家都是臉色沉重,比天上堆積的陰雲更晦暗。 「江掌櫃在嗎?」一個胖大中年大漢走了進來,東張西望。 喜兒正檢視缸裡的剩油,忙抬起頭來,強打起精神,扯出笑容道:「吳老闆,請問有事嗎?你要的油都送過去了。」 「你們送了油,倒忘了收錢。」飯館的吳老闆笑逐顏開地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,「二百兩啦,我給程姑娘親自送來了。」 「昨天不是去收了嗎?」喜兒有如一記悶棍打在頭上。 「半年的油錢,我早準備好了。」吳老闆拿胖手指彈著銀票,笑道:「昨天一大早,忽然說我鄉下的老祖父得了急症,就快要不行了,嚇得我急忙雇車回去,還好只是小傷風,找大夫開藥就好轉了,可我一急,就將這張銀票也給帶回鄉下了。」 「昨天……」喜兒的聲音在顫抖,「他……江掌櫃沒跟你收錢?」 「沒呀!」吳老闆奉上銀票,「程姑娘,請收下。」 「快!」喜兒連雙手也在顫抖,根本就接不住銀票,完全不敢猜測自己誤解了什麼事,話也說不出來了,「誰快去……」 早有機伶的夥計丟下掃帚,「我去叫阿照。」 喜兒從來沒這麼害怕過,她吃力地移動腳步,也想過去找他。 對了,他還要打點行李,也要考慮何去何從,更要填飽肚子,他不會那麼快走的,他一定還在房裡,一定的…… 「怎麼回事?江掌櫃不在嗎?」吳老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 「喜兒姑娘,我來了!」門口又走進不請自來的侯觀雲,一臉餘悸猶存,猛拍著心口道:「總算逃出來了!還好女人愛看戲,什麼才子佳人、生離死別,看得哭哭啼啼的,這才能忘了我的存在。」 沒有人理會他,夥計們四處奔走,神情緊張,好像在找人。 他很習慣沒人理他了,又笑眯眯地招手喚來他的八個隨從。 「喜兒姑娘,我家來了一群女眷,帶來很多美味可口的糕餅和點心,我一個人吃不完,叫他們扛來給你吃……咦?還是沒人理我?」 「小姐!」栗子首先沖了回來,慌張地捧著手掌裡的銀子,急得快要哭出來了。「阿照不在房裡,桌上擺著這些銀子。」 「阿照的衣物都還在房間,他應該還沒走。」又有夥計回報。 「阿照不在倉庫。」 「院子沒見到人影,也不在作坊裡。」 「阿照沒來廚房。」正在做飯的小梨也緊張地跑出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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