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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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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們在大門口吵架,慶兒哭了,我在旁邊哄他。」 「是你?!我記得你了!」盧琬玉驚訝地望向已是如花似玉的喜兒。「你是那個小姑娘!慶兒向來不讓外人抱的,你竟然可以哄他不哭。」 「啊,夫人記得我?」喜兒倒是感到意外。 「那天的事、他說的每一句話,我都記得,那是最後一面……」盧琬玉神色淒迷,不覺低聲啜泣了起來。「我過了兩年才改嫁,這段時間,我還能想誰呀?心裡也是盼他回來接我……」 喜兒心中歎惋,盧琬玉秀外慧中、溫柔賢淑,原跟四少爺是一對不可多得的金童玉女,只可惜造化弄人,落得如今各自西東。 既然無法破鏡重圓,她只求撿起碎片,儘量為他們補好裂痕。 「夫人,外面都說薛大人待你很好,你現今過得幸福,喜兒看了也很羡慕呢。」她軟言軟語地安慰著。 「嗯,是的……」盧琬玉漸漸止了哭泣,抬頭看著這個小姑娘。 一雙看似天真無邪的明眸大眼,卻又懂得善體人意,知恩圖報,她年紀輕輕就能掌理百年油坊,應該有她獨到的縝密心思吧。 「程姑娘,我答應你。」她抹去淚水,又恢復薛家主母的雍容神色。「我現在是薛家人,我不想讓相公知道介懷,這事請你不要張揚,我會另外安排時間請你們過來,他可以見慶兒,但不能相認。」 「好的,謝謝夫人。」喜兒喜出望外,一雙水眸明亮無比。 家僕在門口貼上一個大大的「春」字,春到人間,馬上過年了。 *** 江照影不安地坐在廚房門外,不明白小姐為何帶他到這間宅子。 就在油坊夥計的豔羨目光中,他又被小姐叫了出去,卻不是叫他駕騾車,只叫他提了兩壺最精製上等、只送不賣的胡麻油,一路走來這裡。 「你叫阿照?你家小姐要你進去。」一個僕人過來喊他。 一路穿屋過廊,走進一座有假山池塘的花園,雖是隆冬天寒,但園子裡的牡丹、菊花、白梅還是開得一片花團錦簇。 「阿照!」喜兒站在涼亭裡,招手喚他進去,展露甜美的笑靨道:「琬玉姐姐在等你。」 琬玉?! 刹那間,他如遭雷擊,只能僵硬地移過視線,震愣地望著那張回頭看他的美麗臉孔。 多年不見,她添了一股成熟風韻,越發有了富家少奶奶的貴氣,前塵往事一湧而出,一想到過去虧待了她,他竟是愧疚地不敢再看她。 他立刻低下了頭,見到自己一身布衣,又是自慚形穢。 盧琬玉只是看他一眼,隨即轉過臉,走到亭子的另一邊,語氣平淡地出聲道:「春香,你跟他說吧。」 「是的,小姐。」跟隨多年的貼身丫鬟春香走到江照影身邊,也不喚姑爺,就冷著臉,直接說道:「你看那邊,那位穿著寶藍棉襖,從左邊數來第二位的男孩,就是你的小少爺。」 是慶兒?江照影又是一震,不由自主地走出幾步,目光定在小橋上頭幾個嬉戲玩耍的小孩,雙手扶緊了涼亭木柱,這才能穩住輕顫的身子。 薛家僕人在池塘冰上鑿了一個洞,兩個較大的男孩笑嘻嘻地垂了釣竿,而一個女童則是嬌滴滴地撕了饅頭屑,丟到冰洞裡誘引魚兒,還有一個約莫四、五歲大的男童讓奶娘扶著,墊起腳尖看哥哥們釣魚。 那個寶藍棉襖的孩子,有著一張俊俏可愛的小臉,神情活潑,動作靈活,嘴裡嘀嘀咕咕地跟妹妹說話,他正是九歲的慶兒。 江照影眼睛濕潤,喉頭像是梗了一塊石頭,想吞,吞不下,想說話,又開不了口,只能淚眼模糊地看著自己的親骨肉。 父子相距不過百來尺,中間阻隔的卻是八年時空,他好想縮短這個距離。 「你不能過去!」盧琬玉冷冷地道。 江照影硬生生停下腳步,沒有踏出半寸。 「琬玉姐姐,我先退開,你們聊。」喜兒覺得自己不該杵在這兒。 「喜兒,請你留下,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。」 氣氛沉悶得可怕,春香過來幫主子和喜兒換茶,仍是不理會江照影。 「這幾個孩子很友愛呢。」喜兒故意打破沉默,望向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們,微笑道:「較大的那位是薛老爺故妻所生,那慶兒是二哥了?」 「慶兒是小名,他現在叫薛琛,這是我家老爺慎重思考之後所取的學名,取其珍寶之意。」盧琬玉聊天似地說著。 「薛老爺很疼慶兒了,慶兒有爹娘疼,真是一個有福份的孩子。」 盧琬玉知她「爹」娘兩字意有所指,又刻意抬高了聲音。 「我家老爺視慶兒如己出,不像有人不知道自己孩兒的生日。」 八月十七日——江照影看著孩子,無語地握緊了拳頭。 喜兒看了一眼他的神情,趕忙轉開話題,「哪天琬玉姐姐有空,帶孩子過來我油坊坐坐,順便看制油的過程,很有趣的。」 「好,有空的話我會去,只是我不想見到你今天帶來的這個夥計。」 言多必失,喜兒不敢再看江照影的表情,忙從腰間掏出一個事物。 「我今天臨時過來,沒有準備給三位公子和小姐的禮物,這裡有一個我自己做的香包,琬玉姐姐不嫌棄的話,就給珣兒玩玩吧。」 「好精巧的手工,我都想據為己有了,要給了珣兒,她一定很開心的。」盧琬玉接過香包,仔細端詳上頭的繡工,總算露出了笑容。 「珣兒很大了,她也跟著哥哥念書吧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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