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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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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仙女全驚呆了眼。少爺還在這邊,小丫頭竟敢質疑少爺的決定? 「我們鄉下過年,一定要買幾張春聯貼在門上,討個吉利。」小丫頭還是不知死活,走到門邊,拿小指頭將門聯沒有貼牢的一角捺平。 「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?」侯觀雲拿扇子扺住下巴,頗感興味地瞧著這一團小泥球。 矮小的個兒,蜜色的肌膚,沾了泥汙的圓圓臉蛋,明亮的眼眸,灰褐的衣衫,紮起來像一顆顆圓大葡萄的辮子眼兒,長褲上濺滿了泥巴,一雙快破掉的布鞋更成了泥巴鞋,活脫就像是爛泥堆裡走出來的泥娃娃。 「少爺,她是新來的。」丁香本想拉開不懂事的小丫頭,又怕弄髒自己的玉手,忙站到小丫頭前面,急道:「我這就趕她走了。去!髒鞋子脫了,別弄髒少爺的走廊。」 小丫頭低下頭,看到自己的泥腳印,於是左腳踩右腳,右腳踩左腳,將一雙沾了爛泥的鞋子給踩了下來。 侯觀雲望著清朗乾淨的院子,這幾天天氣變化無常,一會兒日出雪融,一會兒雨雪飄飛,反反復覆,搞得地上泥濘不堪,掃不勝掃;記得出門時,他是坐在椅子上讓隨從抬了出去,十六雙靴子踩在雪泥上的悶響猶在耳際,怎麼這一會兒,院子的殘雪已掃到牆邊去了? 他視線轉到小泥球光溜溜的小腳丫子,問道:「院子是你掃的?」 「是。」小丫頭抬起頭,嗓音稚嫩而清脆。 「娃兒倒是不怕生。很好。」侯觀雲露出讚賞的笑容,又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幾歲了?」 「溝兒。今年十二歲。」 「什麼?你說你叫什麼?」侯觀雲挖了挖耳朵,是銀鉤的鉤吧? 「我叫柳溝兒。我爹說我家的祖先是大柳樹,所以姓柳;我娘不小心跌到山溝,把我從肚子裡給蹦了出來,爹娘就喊我溝兒。」 「有趣!」侯觀雲拿扇子猛拍手掌,笑意明朗如日,又問道:「那你家還有什麼有趣的名字,說來聽聽。」 「我娘砍柴時,生下我妹妹,我大妹妹叫柴兒;我爹打到一隻鹿,回家看到我娘生了二妹妹,就喊她鹿兒。」她一邊比著指頭,一邊數著。「還有盤兒,星兒,葉兒,稻兒,瓶兒,桂兒。」 「你家裡都是女兒?」 「我有八個妹妹。」 難怪了!侯觀雲不免慨歎。若是好人家的女兒,又怎會將她送來這兒當丫頭吃苦呢,而且都十二歲了,還長得這麼瘦小。 瞧她口齒清晰,對答如流,還會提問,應該是個聰明的女娃兒吧。 他摸摸她的頭頂,笑道:「我們侯家從來不虧待下人,你既然進了侯府,就安心幹活兒。不過溝兒嘛……」他微皺眉頭,不太滿意地道:「這名字土味太重了。」 「是呀,這名字好土!」丁香嫉妒得快發狂了,少爺竟然摸那個髒丫頭!她們盼都盼不到啊。她氣呼呼地道:「我都不想喊她了,就是怕沾了她鄉下的嗆俗味兒。少爺,您若不喜歡她,我請李管家……」 「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,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。」侯觀雲看著院中大榆樹,又是搖頭晃腦地吟哦,微蹲了身子,望著那雙黑眸,笑眯眯地道:「少爺幫你改個名字,好不好?」 「可我爹娘喊我溝兒──」她感受到來自八仙女飛刀也似的銳利目光,忙止住了話頭;她叫什麼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先活下來。 「嗯,你既姓柳,就叫依依。柳依依,好聽吧?」 「楊柳依依……」她覆述著剛才聽到的詩句,聽起來滿悅耳的,像是唱著歌兒似地,她臉上綻開了笑容。「真好聽!謝謝少爺。」 「少爺,什麼一一啊?」丁香強撐著天真無邪的笑臉。「那再來一個丫頭,您不就喊她二二還是三三?」 「就說你們不愛讀書!」侯觀雲哈哈大笑,踏進了屋裡。「不過這倒好,一一二二三三四四,省得我費心記丫鬟的名字。」 「人家要服侍少爺,哪有時間讀書識字。」丁香噘了嘴,匆忙跟著少爺進屋,還不忘回頭瞪視小丫頭,惡狠狠地道:「你沒將這幾張紅紙撕乾淨,我回頭撕了你的皮。」 呼,好冷!有了新名字的柳依依低著頭,拿冰冷的左腳掌踏上右腳背,輕輕摩挲了兩下,隨即踩著蒼白而不穩的小腳步,搬來墊腳的凳子,攀爬上去,撕起門聯來。 「還是要撕啊?」她小嘴嘟噥著,唯恐撕破般地小心翼翼揭著。「少爺不要,給我好了,拿回去貼在床邊,給爹娘討個大吉大利……」 大紅顏色在她眼裡暈染了開來,她立刻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濕熱。 這是她第一回在外頭獨自過新年,她不能哭,也沒空難過;這裡的丫鬟姐姐一個比一個凶,她一定要堅強,努力賺錢,學得本事。 她眨眨眼,盯住墨汁淋漓的字跡,仔細瞧著上頭的一筆一劃。 「春滿乾坤福滿門。」她輕聲念著剛才聽到的字句,再伸長脖子望向窗上的福字,眼眸綻出亮光。「福!原來這字就是福氣的福啊。」 她開心地揭完右邊,再跳下來搬凳子,去揭左邊的聯子,依然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看,慢慢揭,慢慢念。 「天增歲月人……」 「喂!別偷懶!動作快點!」拔尖的嬌嗓從身邊傳來。「可惡的丁香,存心作踐我!做什麼叫我幫一個小丫頭送水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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