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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七


  「沒有?」她很費力地眨動睫毛,眼眶一下子聚滿了淚水,哭喪著臉道:「怎會沒有蓮子?誰將她丟了?她孤伶伶一個,好冷,好孤單,在那兒哭啊。」

  他捧起她的臉,憂傷地看她。歡笑的日子有如短暫盛夏,熱熱鬧鬧地開滿一季繽紛的花朵,還來不及枯萎就讓寒冬給急遽凍住了。

  「豆豆,豆豆,醒醒,我們回去了。」他輕拍她的臉頰。

  「阿驥,我們不可以這樣了……」

  她語聲幽微,醉眼迷蒙,淚水款款滑下。

  他心頭震顫。沒錯,他太狂妄了,自以為把持得住,不料卻跌進了自己劃出來的鴻溝,也拉她一起跌下去了。

  本是憐她惜她,卻是害了她;若要她安心,他是否該做些什麼?或是根本什麼都不用做,只需回歸原來的日子即可?

  「我困……」她低聲啜泣。

  「困了就睡。」他摟她入懷,一再地輕拍她的背部。

  寒風冰冷,暗雲籠罩,湖面殘荷抖瑟,微有薄冰,看來就快下雪了,今年也快過完了,彼此共有的歡笑和悲愁終將結束。

  小舟飄飄無依,他的心也悵然若空。豪情的平王爺何在?怎會為情所困?糊塗啊,荒謬啊。

  酒力發作,她沉沉地睡著了。他為她拉攏斗篷帽緣,卻是無法移開視線,就癡癡地凝望這張會哭會笑會鬧會吵的嬌顏。

  這麼活蹦亂跳的小豆子,他怎忍將她鎖進深宮?

  再仔細看看她吧。粉頰瑩潤如玉,雙唇嫣紅似醉,長長的濃黑睫毛像把扇子蓋住了那雙靈活大眼,一對黛眉卻是不安地微蹙著。

  他俯下臉,輕輕地以吻熨開她眉心的糾結,一觸及那軟嫩的肌膚,他再也無法克制積壓已久的欲望,唇瓣滑移而下,柔柔地覆上她的唇。

  軟馥芳香,甜蜜似酒,他嘗了又嘗,吻了又吻,沉睡的容顏緩緩地氤氳進他的瞳眸深處,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了。

  慈慶宮,管太后和談豆豆一起坐在榻上。

  「娘娘,你聽我念這句對不對。」管太后拿著一本書,逐字指著念:「清閒貞靜,守節整齊,行己有恥,動靜有法,是謂婦德。」

  「是啊!」談豆豆拍手笑道:「管姐姐你好厲害,我才個把月沒問你認字的進度,想不到你會看這麼多字了。」

  「很多字都是你教我的,只是我記性不好,老是忘記。」管太后也露出慈藹的笑容,翻過書的封面。「這是班昭寫的女誡,古人的文字挺深奧的,不太好懂呢。」

  談豆豆渾身一熱,終於醒悟管姐姐剛才念的是什麼東西了。

  女誡,通篇談論為婦之道,什麼敬慎婦行她早就熟背到爛透發黴,讀完就扔到一邊去,自以為全懂了,更不認為有用到這些教條的時候。

  可如今……她好需要。

  「管姐姐,我……」她絞著指頭,覺得「女誡」兩字好刺眼。

  「娘娘,你不要誤會。」管太后將書本擺到旁邊,拉著她的手,很謹慎地道:「近來宮內有很多不好聽的傳聞,前一陣子你和平王爺深夜在甯壽宮外吵架,還有你們常常在禦書房看書……」

  「我跟他真的沒什麼。」談豆豆講得好心虛。

  「姐姐知道。」管太后看著她,沒有一絲責備意味,還幫她順了順鬢邊髮絲。「我說你像我妹妹,其實你都可以當我女兒了,你真的還年輕……」她不覺輕歎一口氣。

  談豆豆讓那幽渺的歎氣給扯得心臟發疼,問出了埋藏許久的問題。

  「管姐姐,我想問你,先帝一直……呃,怎麼說呢,他一直不找你,你那麼久以來的日子是怎麼過的?」

  「幸好我有阿融。」管太后倒是露出恬淡滿足的笑容。「算是因禍得福吧。萬歲爺不喜歡阿融,撤了他皇子的乳母太監用度,所以阿融一歲就讓我抱回來親自撫養,我全部的時間心力都給了阿融,根本沒去想萬歲爺寵倖不寵倖的事。」

  「可是管姐姐,你愛萬歲爺。」她更大膽地道。

  「哪個女人不愛自己第一個男人?」管太后有些感傷,神情倒也坦然。「既然身子給了,就認定是他了。」

  「你不會很想要……嗯,那個那個……」談豆豆結巴,講不出口。她進宮前就由女官教導床笫「絕技」,光聽內容就令她口乾舌燥、神魂顛倒,如果真的做起來,哎呀呀!她臉蛋驟熱,不覺拿手掌捂住了嘴唇。

  「第一次很痛的啦。」管太后明白她要問什麼,完全不避諱,有問必答。「而且你又知道那是萬歲爺,嚇都嚇死了,哪有什麼樂趣。後來生阿融痛得要命,更怕那一回事了。」

  談豆豆還是不得要領。她也很怕痛,大概那回事真的很不舒服吧。

  然而,為什麼當他擁抱她時,她會感覺身體有一股極大的衝動,想要更往他胸膛裡鑽去?

  嗚嗚!好×蕩喔。

  「管姐姐,那其他妃子怎麼辦?」談豆豆趕緊揉了揉火燙的臉蛋。「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清心的。」

  「熬日子的方法可多了。」管太后又是輕輕一歎,憐惜地看她。

  談豆豆一愣,管姐姐是為年紀輕輕的她而歎?不是歎她自己?

  是憐她花樣年華就得埋葬後宮嗎?那麼,端木驥憐不憐?歎不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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