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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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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不要我了,她叫我不要再去找她……」她放聲大哭。 水庫潰決,她哭得一把鼻涕,一把眼淚。 張承恩怔住,有些慌張,生平第一次覺得無助,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,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受創的心靈,他煩躁得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是好。 他從未遇過諸如此類棘手的事。 手足無措的僵在原地半晌,他才恢復冷靜的把她從水裡撈起,一手扶著她站不穩的身子,一手抓著浴巾擦乾她身體,接著拿浴袍包裹住她發育得慢的嬌軀,最後抱起她轉身走出浴室。 「媽媽不要我,爸爸也不要我,沒有人要我……嗚……」大家都把她當成皮球踢來踢去,沒人肯要她。 她不是壞小孩,為什麼他們都不要她?為什麼? 她難過的攀住他脖子,埋首進他懷裡嚎啕大哭。 「誰說你沒人要!」張承恩臉色遽變,兇惡的表情仿佛要找人算賬般憤怒。 「沒有人……嗚……」她是燙手山芋,沒人敢接,她愈想愈傷心。 冷著臉定到床邊,張承恩抱著她坐下來,以肢體語言安撫的搖晃她,疼惜的動作有如對待嬰兒般的溫柔。 「有,你有人要,你忘記夏雪了嗎?她要你。」他輕聲細語的哄她,提醒她她周遭有無數的人在默默關懷照顧她。 「對……」阿姨要她,阿姨是個心地善良的大好人。 「鄭百鳴也要你。」他繼續安慰她,渾厚低沉的嗓音如沐春風,企圖帶走她的悲傷。 「對……」表哥也要她,無條件接納她,包容得任由她壓榨,是一個心腸超軟的小好人。 「我奶奶也要你。」視她為孫女在疼,任她在家中作威作福。 「對……」張奶奶很疼她,簡直將她疼人心坎裡。 「我父母也要你。」把她當成寶在寵,寵得她快無法無天。 「對……」張爸爸、張媽媽很寵溺她,寵得她有時都會誤以為她真的是他們的親生女兒。 「張承德、張承浩、張承瀚也要你。」對她凶歸凶,他們可是任她子取予求。 「對……」他們老是說一套做一套,總喜歡用令人不能苟同的方式來關愛她,如果他們的脾氣、個性能再改一改會更棒。 「李嬸、老吳也要你。」每次只要她一犯錯,他們兩個就趕緊設法解決,解決不了就自己承擔。 「對……」李嬸天天熬藥燉補給她強身健魄,老吳時時跟她爆料說四雙胞胎小時候的糗事,他們親切得像家人。 一語驚醒夢中人。 不要她的人,如牛角,少之又少:要她的人,如牛毛,多之又多,數不清。 有血緣關係的人,視她如蛇蠍,唯恐避之不及;沒血緣關係的人,視她如珍寶,爭先恐後疼寵她。 「好……好多……人……」她哭到打——嗝。 「他們都要你。」他輕拍她的背,幫她順氣。 忙著傷心難過,她沒想到她周遭有這麼多關心她的人,她太遲鈍了。 「你……嗚……少說……呃……一個人……」她抬起小腦袋,「你……你呢?」 張承恩抿緊唇,表情莫測高深的注視她,不回答。 她眨了眨濕睫毛,不掩飾受傷的神色,可憐兮兮的望著他。 「你……嗚……你不要我?」她聲音顫抖的吸吸鼻子,泫然欲泣的噘起小嘴,準備放聲大哭。 張承恩沒好氣的瞪著她,要不是知道她醉胡塗了,他會以為她是個有城府的小孩,心機很重的在跟他要承諾。 「你跟……」她再度哽咽,「嗚……」 一顆淚珠滑下她粉頰,控訴他的薄情寡義。 「不許哭!」聽見她悲鳴就已夠心煩意亂了,再見成串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,從她紅通通的小臉潸然而下,張承恩更悒鬱煩躁。 「你跟爸爸、媽媽一樣,不要我……」她淚如泉湧的抱住他的腰,埋首進他懷裡飲泣。 「誰說我不要你!」不要她,早在八百年前一腳就將她踹出去了,哪還會有耐心在這邊哄她。 「你說的……」她淚如雨下,一下子把他胸前的襯衫弄濕一大片。 「我沒說!」張承恩登時氣結。她又在含血噴人,亂給他栽贓,硬扣莫須有的罪名了。 小小年紀就這麼會算計人,長大還得了,豈不成了要手段高手。 不成,趁她尚屬於可任人搓圓、捏扁的塑造時期,他非要她改掉要不得的壞習性不可。 倪瑪雅仰起小臉蛋,淚眼汪汪的瞅著他。 「那你要我嗎?」豆大的淚珠不停湧出,她無限委屈的模樣令人心疼不已。 鴨子被趕上架,不要都不行,張承恩慨歎一聲。 「要。」再讓她傷心下去,鐵定沒完沒了,他毫不猶豫的說道,完全違反剛才信誓旦旦的決心。 倪瑪雅頹喪的小臉立刻發亮起來,開心抱住他,給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。 「不能反悔喔。」她破涕為笑,強迫中獎的捉起他的大掌跟她的小手打勾勾。 張承恩啞然的看著她幼稚的舉動,沒抽回手,任她握住。 「你幾歲了?還玩這種無聊遊戲。」他抬起另一隻手,抹掉她面頰上殘留的淚水,「又哭又笑的,真拿你沒辦法。」 「我好渴……」她喉嚨好乾,「水,給我水……」 手停在她臉上,仿佛無意中發現秘密,張承恩愕視的撫摸她的臉,有些訝異她的臉比豆腐還要細緻光滑,粉嫩得像是掐得出水似的。 「你的……臉……」他失神的不停又戳又捏她的雙頰,難以置信她的皮膚觸感會這麼好,好到讓他想一摸再摸,不想放手。 「我要喝水。」她搖了搖他。 「什麼?」注意力被轉移,張承恩目光迷惘的看著她半闔的眼睛。 「我要喝水!」她快渴死了。 神智被喚醒,他目光漸漸的清晰起來,發呆的他終於回過神來。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他神情有絲狼狽的趕緊放下手,粉飾太平的馬上挪開她,十分鎮定的站起來。 他中邪了,被張承瀚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! 若有所思的盯看她一眼,他心情紊亂的轉身走開,紆尊降貴的替她倒茶去,並下樓找解酒液。 「我頭好暈……」身子失去支撐,她坐不穩的往旁倒去,整個人軟綿綿的趴臥在床上。 沒一會兒,張承恩回到房間。 「你喝醉了,當然頭暈。」這筆賬等她酒醒了,他再跟她算,「起來喝水。」 他倒來一杯白開水,並拿來一瓶解酒液。 「我爬下起來了……沒力氣……」她緩緩的閉上雙眸,「我不想喝水了,我要……睡覺……」 她哭累了,想小憩一會兒。 「喝完再睡。」他下讓她睡,硬是扶起她,讓她靠著他胸膛,把解酒液灌進她嘴裡。 「不是水……好難喝……」她蹙眉,一張小臉扭成一團。 「難喝也得喝完。」把解酒液灌完,他才餵食她喝水。 「唔……」喝完最後一滴水,她偏著頭、眯著眼,困惑的瞅著他。 她的眼神像是在研究怪獸,張承恩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。 「你在看什麼?」怕她身子後仰跌下床,他一手圈住她的腰,一手拿著杯子的往床頭櫃伸去。 「你戴眼鏡?」視線模糊,她有點看不太清楚,用力的眨了下眼睛,想看清楚一點卻怔住了,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重疊變成三個。 平地一聲響雷。張承恩僵硬楞住,他忘記拿掉太陽眼鏡。 杯子一放下後,他立刻迅速的摘下太陽眼鏡,不在乎的隨手丟到地上去,企圖湮滅證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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