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段可染 > 花月正春風 | 上頁 下頁 |
十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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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身影甫一消失,大廳的氣氛就變得凝重起來。安戲蝶紋絲不動地坐著,眼也不眨地望著皇甫翩翩,深邃的眼眸裡泛起一絲危險的熱情。皇甫翩翩坐立不安,心浮氣燥地絞著衣角,不知如何躲避那無處不在的逼人的眼神。再也忍耐不住,她霍地站起來,向門外走去。 安戲蝶身形一閃,抓住了她的胳膊。 「放開我!」 「不!」猿臂一伸,他將她擁入懷中,摟得那麼緊,仿佛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裡,「翩翩,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?」 「……不……」她掙扎著,不容自己迷失;可是,他的聲音是那麼沙啞,讓人心痛得想落淚。 「跟我走,翩翩。」 「你真卑鄙……」她捂住臉頰,淚水順著指縫流下來,打濕了他的衣襟,「我真後悔跟你去永州……」 「不管你去不去,這件事遲早都會發生的。對你,我根本用不著春藥。」 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,皇甫翩翩平地裡打了個寒顫,用力掙開他的束縛,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,「對蔥綠,也一樣嗎?」 「傻瓜!那是不一樣的!」安戲蝶傾身向前,溫柔地搜尋著她的眼睛,「我只要你跟我走。」 「不!」儘管他的聲音充滿磁性,不容抗拒,但跟他走的後果,她早已看得透徹。 「為什麼?」 「……」她扭過頭,不看他。 「捨不得唐玉清?還是捨不得他帶給你的一切?」他的語速極慢,字字清晰、有力,毫不留情。 她無法容忍被他一語道破心事,右手一揚,重重地打了他一耳光。 安戲蝶高揚起右手,俊臉陰沉得可怕,「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。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給女人打過。」 「你可以打回來!」她倨傲地將頭扭向一邊,將半邊粉臉呈現出來。 他無奈地輕歎一聲,將掌化成指,輕輕地,柔柔地,在她臉上撫了一下,「你瘦了。」 她執拗地站著,不允許自己接受他的溫情,可是,心卻不聽使喚,跳得越來越快,變得越來越柔軟。 「問問你的心。」他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心,伸出右手,點著自己的左胸,再一次重複,「問問你的心!」 她差一點就要動搖了,正在這時,一個出谷黃鶯般嬌嫩的聲音響了起來:「嫂嫂!你在哪裡?」 話音剛落,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跑進廳來。只見她翠鬟新整,粉面初勻,上穿一件玉色比甲輕衣,腰系一條繡有菡萏的羅裙,腳踏鳳嘴弓鞋,恰似一朵剛出岫的輕雲,清新可人。 這是唐婉清,唐玉清的胞妹,年方二八,和其兄一樣,心思極為純正,從來不會以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」,她壓根兒沒有察覺出大廳的異樣,親熱地拉住皇甫翩翩的手,歡天喜地地叫道:「嫂嫂!」 安戲蝶冷笑一聲,極為不屑地扯過一張退光漆的交椅坐下。 皇甫翩翩窘迫不已,如芒刺在背、針氈在坐,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。從前她並不覺得這稱呼有什麼不妥,嘴上必然要嗔怪,心裡卻還有些暗暗的欣喜。而現在……人真是善變的動物啊。 唐婉清自顧自地高興著,嘰裡咕嚕講了一大串話後,才注意到一旁的安戲蝶。他那似笑非笑、淡定自若的模樣讓她又好奇又迷惑。誠然,他不如唐玉清那般漂亮、細緻,但他那張稍帶風霜的臉和那雙好看的眼睛,更令人著迷。不知不覺地,一縷柔情悄悄地系住了她那情竇初開的心靈。斂翠袖,儀態萬方地施了個禮,嬌聲道:「這位就是戲蝶哥哥嗎?婉清這廂有禮了。」 安戲蝶欠身而起,淡淡地回了個禮。 唐婉清一心想跟他親近,又不敢太直露。嫋嫋娜娜地走至茶几旁,親自斟了兩杯香茶,一杯奉了皇甫翩翩,另一杯用纖纖十指捧著,遞與安戲蝶,嬌嬌怯怯道:「戲蝶哥哥,請用茶。」 安戲蝶道聲謝,大大方方接了,慢慢品嘗。她的好感,他能感受,但不想拒絕;懷著一絲惡意,他一心想看看皇甫翩翩的反應。 皇甫翩翩端端正正地坐著,捧著茶杯,手直發抖,唐婉清的嬌聲俏語,變成了繡花針直刺入她的耳內。忍無可忍,將茶杯放在幾上,左手支著額頭,站起身,道:「婉清妹妹,我有些頭疼,想先回房休息。」 唐婉清忙起身,關切地攙住她的胳膊,「嫂嫂,我扶你回去。」 「不用了!」皇甫翩翩恨她左一聲嫂嫂,右一聲戲蝶哥哥,叫得人又煩又悶,撥開她的手,冷冷道,「你在這兒好好地陪著安公子,我自會照顧自己。」 唐婉清碰了個軟釘子,也有些氣惱,而且著實不捨得離了安戲蝶,當下真的不管她,任她一人往後院閨閣走去。 皇甫翩翩熱練地拐上一條卵石小徑,迎面看見唐玉清匆匆而來,她忙閃避在假山後面,待他的身影在拐彎處消失不見了,才整整衣裙,走出來。此時她並不想見到他,應付他的長短問句不是件輕鬆的事。為了避免再碰到其他的熟人,她索性繞過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,邁上了另一條幽僻的小徑。不多時,一座兩層的竹樓出現在面前。樓前溪水潺潺、翠竹依依,徑旁閑花野草長滿,春意盎然中自顯其清雅。這是唐笑塵專門為她母親和她建造的「憐葉小築」。每年春天,唐笑塵做壽之時,母女倆都會來此小住。 正待進門,忽聽得環佩聲響,屋後松陰下,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手拈著一朵香蘭款款而來。但見她比花解語,比玉生香,舉手投足之間萬種風情流轉。更美的是她的眼睛,幽幽深深,如夢如幻,讓人沉醉其中不知歸路。 皇甫翩翩慌忙施了個禮,道:「翩翩見過二娘。」 來人一愣,看清皇甫翩翩後,展唇淺笑,微微頷首,輕移蓮步,沿著小徑姍姍而去。 皇甫翩翩對聚賢莊可謂了若指掌,但這個二娘卻是其中一個難解的謎。她只知道她的閨名叫做謝幽娘,嫁與唐笑塵做繼室已有十年,生性愛靜,不喜多話,常寄情於山水花草,並不插手聚賢莊的事物,深得唐笑塵的寵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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