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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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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啊──"突出的樹根絆了她一跤,止不住的沖勢教她在地上滾了幾滾。還來不及喘口氣,手足並用努力要爬起,一陣巨痛突然從腿部爆開。 可惡!腳抽筋了。她忍痛要站起,不住痙攣的腿撐不住全身重量,頹然跪倒,更痛得她滿頭是汗。 "這下看你還能往哪跑……"男子們圍住她,眸子裡盛滿狩獵中的嗜血瘋狂。 尉遲楠跌坐野地,雙手拖著身體勉力拉開與男子們的距離,但不屬於她的呼吸聽來卻是越來越近。 "唉,誰教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?'木南'姑娘。" 她猛一回頭,原來是古老爺。 "放開我、放開我!"掄起雙拳,死命踢腿,被男人扛在肩上的尉遲楠徒勞無功的掙扎。 "你就省省力氣吧。"前頭的古老爺說著風涼話,"橫豎你早逃不掉的。" 是嗎?尉遲楠深吸口氣,從懷中抽出從未離身的雕刀,用力一戳! 男人一聲慘叫,手一松,將她摔得頭昏眼花。她奮力眨著雙眼,好不容易看清楚逃亡的路線,卻趕不及逃跑就被人一巴掌甩到地上。 "我得說你的努力讓我印象深刻。"清冷月光下,古老爺的笑容猙獰可怖,"但我已沒耐性陪你遊戲下去。" 會被殺!看清對方眼底的殘酷,尉遲楠握緊雕刀,決定拚著一死也不讓他們全身而退── "啊!"、"啊!"慘叫過後,兩名男子登時了了帳。 "誰?"古老爺厲聲喝問,前方原本萬分寂寥的古樹下,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白衣青年。 似是明白對方已注意到他的存在,白衣青年彷佛漫步在自家花園裡般優閑的跨出樹影,手裡把弄著一管白玉簫,俊秀的臉龐泛著淺笑,"久違了,神屠子。" 古老闆眯起眼,認出來人,曲起嘴角詭異一笑,"原來是你,笑書生,別來無恙?" 之後是場混戰。 尉遲楠被皇甫少泱護在懷裡,身子不由自主的被他帶著飛騰挪移,眼裡是四處飛濺的血液,耳邊是清脆的──她猜是骨頭碎裂的聲音。人們慘呼著倒下,就在她面前,而皇甫少泱的表情卻是她無法理解的平靜…… 這定是惡夢,一場也許永不清醒的惡夢。 驟雨將尉遲楠從夢中淋醒。 她睜開眼,不明白自己怎會睡在一片荒郊野地裡。支肘要撐起身體,緊箍在腰部的手臂拖著她跌回一副正散發著高熱的胸膛上。 打量那胸膛的主人的臉部半晌,終於認出這人是皇甫少泱。她還來不及臉紅,他身上的高熱就逼退了她的羞赧,趕忙湊上前去確認狀況是否真的如她所想。 "發燒了……"尉遲楠掙脫他緊纏著她腰肢的雙臂,將他負在背上,掙扎著逃離這一片滿地狼籍、鮮血遍灑的野地。 "沒有我的允許你可不許死,聽見了沒有,皇甫少泱……" 她眨著被雨、被淚糊成一片的視線,喘著氣,拚命往遠處炊煙升起處走去。背上的男子動也不動,微弱的呼吸彷佛隨時就要斷去。黏膩的液體不斷不斷在她背上擴散,在身後留下條殷紅刺目的痕跡。 時候已接近黃昏,深朱暮色點綴著鑲滿金邊的雲絮,煞是美麗。 本來在爐灶下輕搖竹扇、看著火勢、煎煮藥汁的尉遲楠,耐不住這片美景的誘惑,終於在蟄居數日後出了房門,踏進金光閃耀的野地裡。 "唉,人家都說'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',感歎美好的時光總是不長久,可我只覺得,所謂'物以稀為貴',就是要久久看到一次這樣的景致,才越發能感受到它的美……"她仰望長空,全副心靈都優遊在那份遼闊壯美中。 驀地,噗嚕噗嚕的聲響打斷了這心搖神蕩的一刻。 "糟!藥汁莫要煮乾了才好。"她心一驚,三步並作兩步直奔灶旁,隔著袖子捧起缺了口的陶鍋倒出藥汁,一時間蒸騰熱氣沖了出來,熏得她淚眼模糊。 別過臉,抽抽鼻子,打了幾個噴嚏後,尉遲楠端起盛滿藥汁的陶碗,走進隔著簡陋木牆的另一小室。 他隱著氣息,壓下衝動,藏身陰影,遙望遠方遊戲般的獵殺。 該不該插手?他這樣問著自己,試探性的往前踏了一步── 別過去。 凝眸細辨,阻在前方的,是另一個自己。 若插手,你又將再涉足武林,複造殺業……另一個自己看進他內心,這麼說。 他一陣猶豫,頓住腳步,焦慮卻似野火燃盡了五臟六腑。 快離開吧。另一個自己催促著。你有你的承諾要履行,之後便是完全的自由。 自由……多麼誘人的魅惑……他像是中了迷蠱般,收回跨出一半的腳步。 "啊──"尖叫聲裡滿是恐懼,是她。 心念比思索更快,他眨眼間掠過另一個自己,不顧那嘲弄的目光,萬般不願的迎向曾經努力避開過的命運。 然後,他淡笑著打躬作揖,宣告了"笑書生"的重現武林…… 夢在無數次的輪轉段,終於停止。皇甫少泱努力撐開雙眼,映入瞳中的是牽滿蛛絲的屋樑。他掙扎的坐起,被扯動的傷口痛徹心扉,令他呼吸一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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