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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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僕役卻是文風不動,"木姑娘還是請回吧,不然小的可要失禮了。" 兩人僵持不下許久,最後是尉遲楠認輸。 在僕役"押解"著她回廂房的路上,她表情凝重,內心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。 中伏了!可她連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陷阱,都還不知道。 碼頭上,等著搭船的人來來往往,其中最浩蕩、最引人注目的隊伍,就是直往自家商船而去的古老爺一行人;尉遲楠被眾家丁團團困在中央。 在人群的包夾中,尉遲楠貌似溫馴乖順,卻一路上等待著逃忙的時機,就像困在牢籠裡的狐狸般機警。 前方突然一陣騷動,人群慌亂四散,尖聲叫喊。 事不宜遲!尉遲楠奮力甩開夾持著她的巨掌,一跨步──喉嚨突然一緊,被衣衫緊緊勒住。 "木姑娘,請小心別跟我們走散了。"少年抓著她的衣領,笑笑著叮嚀,表情看起來萬分親熱和氣,眸子裡卻是冷澈如冰。 一陣戰慄竄過她背脊,那是大難臨頭的警訊。 尉遲楠一咬唇,計上心來,使盡力氣尖聲大喊:"不要!" 人們紛紛回頭。 她擠出眼淚,扯回握在對方手中的衣領,臉上爬滿了倉皇與驚懼,"不是說好要到衙門找縣太爺評理,為何帶奴家到江邊坐船?你們……你們想將奴家帶到江心推到水裡淹死,然後侵吞奴家手邊僅有的銀錢是嗎?" 嗡嗡聲音傳來,是圍觀的人們不贊同的私語。 她抖著唇,顫巍巍的說:"那錢是老爺念奴家忠心服侍他這些年,不忍心讓奴家在他過世後被你轟出府邸流落街頭,於是主動留給奴家的。可奴家現在什麼都不要了,只求你放奴家一條生路……" 說著說著,她不禁哭倒在地,開始控天訴地,"老爺啊,您在九泉之不可知少爺是怎麼欺陵我一個女人家的?您病了這五、六年,少爺不曾來跟您請安、服侍湯藥就罷了,還瞞著您變賣府裡的古董去賭博、去召妓,害夫人暗自飲泣,卻要在您面前幫少爺找理由讓您寬心……老爺啊,您幫奴家評評理啊。" 人群鼓噪,義憤填膺,更有幾位大嬸趨上前來攙扶她,順便幫她狠狠瞪了少年好幾眼。 尉遲楠在婦人的扶持下,極其孱弱的支起身,語氣虛軟的追問:"大嬸,老爺一生為善卻早早身故,你說這世上還有天理嗎?" 婦人滿載著同情的拍拍她的雙手,口裡殷殷安慰著,"你家老爺定是已經功德圓滿,才到西方極樂世界享清福去了……" 另一名婦人不著痕跡的牽引著她,嘴裡柔柔勸說:"瞧瞧你這般憔悴的樣子,定是好些日子不曾安穩的睡上一覺、吃過一餐,這樣身乏體倦怎有力氣跟這狼心狗肺的不孝子弟周旋……" 尉遲楠柔順的連連點頭,在人群的簇擁下離去。 好險,這回真是萬分僥倖才逃得性命。 她甩開緊黏背上的森冷目光,暫時松了一口氣。 翌日清晨,尉遲楠在城門口與婦人們道別後,坐上婦人搭著九拐十八彎關係而雇來的馬車,往未知的未來行去。 望著在視線盡頭處縮成一小點的人影,以及馬車後揚起的滾滾煙塵,尉遲楠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憾恨。 揚州是不能待了。雖不知古老爺到底打著什麼主意,但她也沒時間去追究,趁著還能走時就趕緊走吧。至於那仍末尋到的親人,她現在是顧不得了…… 馬車轔轔前行,橫過了田野,穿過了林間,駛向夕陽盡處:車裡一臉疲憊的婦人唱著搖籃曲哄著孩子入睡,而她在轆轆車聲的催眠下,緩緩的滑向夢鄉── 馬車急遽顛簸後猛然停下。 到了嗎?尉遲楠睜開惺忪睡眼,只見車箱內一片漆黑。 "大、大爺,這、這錢全部給您,求求您放過我們一家……饒命──啊!" "容哥兒──啊!" 是搶匪!尉遲楠抓緊包袱,迅速從車後跳下馬車,躲進道路旁邊的草叢裡。她屏住氣息,撥開雜草往外望。 星光閃耀,不懂人間弱肉強食的殘酷。明晃晃的大刀染著血,戳進已被巨變嚇傻的孩子胸膛,再抽出,揚起一道血花。 一人從馬車上跳下,"人不在車裡,看樣子是逃掉了。" "真是滑溜的丫頭。"大漢手裡的長刀仍滴著血,隨著揮舞中的手勢灑向四方。"在這種天色下,諒她走不了多遠,大夥快給我搜!" 數名漢子在他一聲令下後散開,留下藏身草叢深處,兩手緊捂住嘴的尉遲楠。 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?為什麼這些人要這樣苦苦追捕著她,連無辜的人也不放過? 喉頭哽得發痛,不平之氣堵得胸口發脹,卻一絲聲氣都不能發出,蜷縮著的身體逐漸僵硬,寒風吹得透心涼,引得她不由自主的渾身發顫,震動了叢草發出簌簌聲響。 不行,這樣她遲早會被逮到。 尉遲楠鼓起勇氣,趁著明月被夜雲掩上的瞬間,冒險退離這片血腥原野。 突地,一陣狂風視過平野,掀起她的衣袂,獵獵作響── "找到了!" 在那興奮的歡呼聲中,尉遲楠顧不得隱藏聲息,撒開腳步飛快的奔逃著,在她身後,是好整以暇追捕著獵物的男人們。 "這邊這邊!" "王二,她往你那去了,看牢一點啊!" 男人們互通聲氣,逗弄著倉皇竄逃的尉遲楠。 恐懼的淚水溢出眼眶,她一把抹去,心中拚命鼓舞著自己:跑快點、快點─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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