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丁蔚 > 為冰冷的心加溫 | 上頁 下頁
十七


  這是小姑姑厲害的地方,談笑間擺平了瑪莎的抗議,也讓我沒有拒絕的餘地好好的補上一補──即使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。

  我丟給小姑姑一個抱怨的眼神,小姑姑則回我一個無辜的神情。

  晚餐之前,姑爹回來了,小慕一看到爸爸,馬上撲了過去,像無尾熊攀著尤加利樹般的攀著姑爹,姑爹一手抱著小慕,一手伸向我,笑吟吟的道:「珊妮,歡迎回家。」

  晚餐的桌上,是一片和樂的氣氛,小慕的聲音揚滿了整個餐廳,就聽到他軟軟的童音不住的向姑爹說著這一天所發生的事,那顛三倒四的說話方式,逗笑了所有的人。我仍是一貫的沉默,嘴邊卻止不住笑。這世上,也只有小姑姑這裡讓我有真正融入的感覺,而不覺得格格不入。

  當初小姑姑的選擇沒有錯,姑爹確實是能和她共度一生的良人,選擇了姑爹,雖然也等於結束了她流浪的足跡,但只要看她現在那幸福的神情,便知道這一切是值得的,我不禁為小姑姑感到慶倖。

  接下來的幾天,晚上,我放任自己享受著家庭的感覺,白天,小姑姑和姑爹都有工作要做,我不想打擾到他們,便自己隨意四處走走逛逛。

  西雅圖是個美麗的城市,雖然是美國的大都市之一,卻沒有像臺北一般擾攘匆促,反而有一股悠閒寧和的意態。

  而和臺北一樣之處,是這裡受了氣團的影響,氣候不定,四季有雨。

  冬季的西雅圖是雪的世界,街道上正飄著雪,一片片飛揚四散的雪花,把西雅圖交織成了美麗的童話世界。

  我穿著一身厚重衣物,走在街道上,不由得想起了石維彥。

  在臺灣,唯一知道我來西雅圖的只有石維彥。在臨去之前,我主動把這件事告訴了他,他沒有說什麼,只是問:「什麼時候回來?」

  「輔導課之前吧!」我答。

  從我在他面前放縱情緒的那天開始,石維彥似乎成了我少數親近的人,有時下了課,他會過來接我四處走走,我們都不是善於交際的人,通常彼此間沒有太多的交談,可是相處下來,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或無趣。

  想來也是荒謬,在那之前,我們幾乎就像仇人,起碼我對他的態度是這樣的,人生果然真的是沒有絕對的朋友,也沒有絕對的敵人。

 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他,他卻看著我說:「自一開始,我就沒有把你當仇人看。」

  「不過,你也沒有把我當朋友看啊!」

  「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面對你。」他道,表情裡有著難解的複雜。

  我疑惑的皺起眉,覺得他話中有話。「什麼意思?」

  他又閃過了那天我看到的吞吐神情,似乎有什麼話想講,可是到頭來,仍是欲言又止。

  「沒什麼。」他像上一次一般轉開了話題。

  到底有什麼事讓他這麼欲說難言?我的心裡有些不安,他的身上似乎背滿了秘密,可是,他既然不說,我也不問,我等著他有足夠的勇氣告訴我。然而,自始至終,他卻沒有開口。

  在我飛來美國的那天,他送我到機場,臨別之時,他忽然叫住了我,我轉過身,還沒站定,他突然抱住了我,抱得好緊;我聽到他似在對我說,又似在自語的道:「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的,即使那個人是我。」

  我聽得一頭霧水,可是,他沒有給我問他的機會,鬆開手,把我推向入口,微笑地道:「等你回國時見。」

  他這舉動讓我的不安更加擴大,我的心好似擺了顆石頭,沉甸甸的懸在半空,落不了地。

  我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是什麼,似乎是比朋友還要親近些,卻卡在一個曖昧的關口,而我也無意去深究。

  經過一處學校時,我不經意抬起了頭,一群小學生正由校門口湧了出來,朝我這邊奔走,邊走邊嬉鬧成一團,完全沒看路,後頭一個看起來像老師的年輕女孩正追了過來,揚聲斥喝著。我被幾個孩子碰撞了幾下,不由得皺起眉頭,這些孩子雖然年幼,但撞人的力道卻不輕,那幾下碰撞差點讓我站不住腳。

  校門口又有一批小學生奔了出來,也正要穿越馬路,我下意識的順著他們奔跑的方向一看,馬上感到不對勁,因為一名老婦人正柱著拐杖由馬路的另一頭踽踽走來,我不假思索的沖了過去,但那老婦人已被橫衝直撞的小學生們撞出了行人穿越道,我急忙伸手一抓,總算是抓住了那老婦人的手,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同方向正行使中的車輛。

  這一下避得好險,只差不到一秒,那老婦人便會被車子撞到,那看起來像是老師的女人忙走了過來,連聲道歉的問:「沒事吧?沒有受傷吧?」肇事的小朋友則嚇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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