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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一


  客棧門內,蒼白贏弱的龍無雙,終於走了出來。眾人更加緊張,個個伸長脖子、拉長耳朵,急著要聽聽這對夫妻的對話。

  誰知,聽入耳的,就是句句責駡。

  「公孫明德,你就這麼想休了我嗎?」她指著那個「雪人」,顫聲罵著。「為了要休了我,你寧願在雪地裡站上三天?連國事也不去管了?」

  滿身是雪的公孫明德,只是望著她,並不言語。

  這讓她更氣,眼眶兒卻不爭氣的紅了。「你的家訓呢?你爹說了什麼?國事為重,不得因私忘公!你全忘了嗎?」

  黑眸緊盯著她,望著她蒼白的花容。站在這兒三天以來,公孫明德第一次動了。

  他緩緩走向她,對她抬起手。

  龍無雙卻伸手,拍開了他的手,氣得哭了出來,對他喊出真正的心意:「告訴你,休書我是不會簽的!」

  「我沒有寫休書。」

  「你壞了我一桌饕餮宴,害我只吃到一小碗素面。我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!」

  「我沒有寫休書。」

  「公孫明德,你休想如此輕鬆就甩開我——」

  「我沒有寫休書。」

  「你別想休了我,我——」她頓了一下,他先前所說的話,這才慢慢滲進她紛亂的腦中。「你剛剛說什麼?」她問。

  「我沒有寫休書。」公孫明德再度重複。

  龍無雙愣住了,怎麼也想不到,會從他的嘴裡聽見這個答案。

  他伸出幾近凍僵的大手,輕撫她蒼白的臉。這次,她沒再揮開他的手,反倒因為詫異而無法動彈,任憑他親手拭去她臉上的淚。

  「我寫不下去。」公孫明德啞聲說道,將她的小臉,捧在掌心之中。

  她瞪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,從他臉上看出憐愛、決心,以及懊悔。他的表情不再冷硬,額頭抵著她,黑眸中無限深情。

  「沒錯,我爹是說過,國事為重,不得因私忘公,那是我公孫家的家訓。」他低下頭,吻去她眼睫上的淚,低聲道:「但你不是私事,你是我結髮的妻。倘若,我連你都留不住,那還有何資格,再談國事、天下事?」

  這番話,他說得心誠意堅,惹得她的淚又淌了出來。

  「你這——王八蛋——」

  她罵到一半,他已將她擁入懷中。

  「噓,別生氣,你身上還有傷。」

  「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!」她哭罵著。

  他任由她罵著,靠在她耳畔,輕輕說了一句:「我愛你。」

  龍無雙倒抽口氣,一時之間,竟忘了要罵什麼,只有淚水再次滑下眼角。這句話,比他寫不出休書,更讓她震驚。

  今生今世,她原本以為,不會從他嘴裡聽見這句話。今生今世,她也曾以為,自己不稀罕他說這句話。

  直到真的聽見,他從口中說出這句話,她才知道,自己原來有多麼渴望聽見,他說愛她。

  這麼多年來,她只知道,自己在意他。卻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,那些在意,其實有著其他涵義。

  低沉的嗓音,在她耳畔柔柔響起。

  「對不起,冤枉了你。」

  「你不信任我——」她哭著抱怨。

  「原諒我。」公孫明德啞聲說著,將她圈擁在懷中。「我從來沒有如此在乎一個人,在乎到勝過一切,只有你,才是我真心所求想要的。」

  她將臉埋在他懷中,泣不成聲。

  他擁著懷裡的小女人,將臉靠在她肩頭上,歎了口氣道:「況且,要是放著你這禍害,在外為非作歹,不知還會再出多少亂子。不如把你綁在我身邊,至少還能天下太平八十年。」

  聞言,她倒是停了淚,氣惱的槌了他胸口一下,卻聽他咳了起來,連忙趕緊停手。

  「笨蛋,誰叫你不撐傘站在雪地裡,要是得了風寒,皇甫仲又要怪我害你生病,全京城裡的人,都會說我是惡妻!」

  「那麼,惡妻,你願意跟我回去嗎?」

  她惱得又槌了他一下。

  「哼,我要考慮考慮。」

  「或許,我能說服你。」當著京城所有人的面,向來面無表情的相爺,陡然嘴角一勾,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。

  接著,他俯下身,以薄唇封緘了她軟嫩的唇。

  紛飛的大雪,圍繞著兩人,依偎在一起的身影,讓所有瞧見的人們,在這嚴寒的冬季裡,心口為之一暖。

  國家興亡,匹夫有責。

  終於,他迎回了他的妻。

  可喜可賀、可喜可賀。

  從此以後,天下太平——

  終曲

  「你、你還不如一條清蒸石斑!」

  「你還不如一紙公文!」

  大清早的,早朝才剛散,皇宮後殿就聽得相爺與公主的爭執聲。

  當今皇上皇甫仲,萬分哀怨的捧著一碗粥,欲哭無淚的看著,壓根兒不想抬頭,面對前方那兩人。

  天啊,怎麼他連吃個飯,都要被人騷擾啊?

  這兩個人,成親至今也兩年多了,連孩子都生了兩個了,為什麼還是吵鬧不休呢?

  他上輩子,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啊?

  「皇上!」

  「皇甫仲!」

  聽聞這兩聲叫喚,他立刻抬起頭來,連忙賠著笑。「是是是,我在聽,我在聽,你們繼續、繼續。」

  「繼續什麼?你到底有沒有聽到,他說的是什麼?他說你妹我不如一紙公文耶——」

  「你不也說他不如一條石斑嗎?」

  「皇甫仲!你是幫我還是幫他啊?」

  「皇上,封公主為欽差之事,非同小可,還請皇上三思。」

  「你說什麼屁話,欽差的令牌,哥已經答應要給我了啊,你不是老是在說,君無戲言嗎?」

  「你月子才剛坐完,就算不顧身子,也得想想孩子!」

  「你什麼意思?你現在是指責我不顧孩子嗎?」

  聽著眼前這對幾乎要將皇宮的屋頂給掀了的夫妻,皇甫仲只能低頭面對手上的那碗粥,在心裡泣訴著。

  天啊,他這個皇上,可不可以不要當了啊?

  拜託,誰來救救他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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