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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十


  皇甫仲猜疑著。

  莫非,他剛剛瞧見的,是公孫明德的笑容?

  玄武大街上,龍門客棧偌大的招牌,以及門前的大紅燈籠格外顯眼,讓人遠遠就能一眼瞧見。

  公孫明德才剛在客棧門前下馬,一身黑衣、背負烏黑大刀的鐵索,就已經接獲店小二的通報,來到了門口。

  「相爺,請留步。」

  公孫明德看著鐵索,停下了腳步。

  「她不想見你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「我不能讓你過去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

  鐵索沒再多說一句,只是克盡職責,如門神般的杵在客棧那十八扇雕著金銀花鳥的木門前。

  公孫明德也未硬闖,只是斂垂灰袖,靜默的站在玄武大街上。

  白雪在京城裡紛飛,流言也如雪般,在城裡流竄。不到一個時辰,全京城裡的人,都知道當朝相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,竟像尊石像般,直直的站在龍門客棧門前。

  有的人說,相爺是來見公主的,可龍無雙卻不願見他。

  也有人說,相爺是要來休妻的,可是卻被黑無常擋在門外。

  好管閒事的人們,不顧外頭下雪,也不管氣候嚴寒,又聚到玄武大街上。因為公主遇襲事件,龍門客棧近日暫停營業,外頭還有御林軍把守,人們自然是不能靠得太近。

  只是,就算沒有御林軍,只要遠遠瞧見在門前對峙的兩個男人時,大夥兒的膽子早就縮得小小的,連腳都跨不出去了。

  寒冬裡,雪愈下愈大。

  天色也逐漸轉黑,客棧前的那兩個男人,依然是動也不動。

  人們縮著脖子,交頭接耳,不斷竊竊私語著,好奇的想知道,這回究竟又是怎麼了。

  黑夜降臨,玄武大街上的商行,紛紛亮起燈籠。就連客棧的店小二,也替門口的大紅燈籠點上了火,而公孫明德卻仍站在雪地裡。

  有人受不了冷,終於放棄觀看,摸著鼻子回家了;卻也有人,用好奇心戰勝寒冷,手裡拿著傘,在雪地裡死撐著。

  一個時辰過去了。

  兩個時辰過去了。

  夜漸漸深了,大雪紛飛。終於,連最後一個圍觀的群眾,也放棄等待,踩著積雪回家了。

  公孫明德依然站著。

  第二天一早,好奇的人起了個大早,呼朋引伴的又來觀看,還四處傳播著,猜測相爺是否依然守在門前,還是等到夜深也回家休息了;或是在客棧內的龍無雙,到底願不願意見他。

  可遠遠的,人們就瞧見,玄武大街上龍門客棧前,站著一個滿身是雪的男人。

  哇,不得了!相爺還杵在那兒,看樣子是一夜沒動過耶!

  眾人一陣驚呼,心裡更加好奇了。

  午後時分,冬陽稍稍露了臉,積雪融了些許,但融化的雪水沾濕了衣,卻讓人更不好受。

  瞧著相爺那站得筆直,卻又衣衫濕透的身形,四周的竊竊私誥聲,漸漸低了下去。

  龍門客棧裡,還是毫無動靜,門前的鐵索,仍是一步不讓,手裡烏黑的大刀,反射著暖暖冬陽。

  然後,黃昏了。

  陽光再度被雲層遮掩,天黑的時候,雪又再度飄落。

  公孫明德依然動也不動。

  他到底要站在那裡多久?!

  龍無雙人在蓮花閣裡,心卻遠在門外。

  從公孫明德來到客棧的那日起,她就曉得了,還特別派了鐵索去,故意擋著他,就是不肯見他的面!

  萬萬想不到,他竟就在門前站定,不走了!

  瞧見主子在外站著,銀花每次回到蓮花閣,總會忍不住提起。

  「夫人,相爺還在門外。」

  「夫人,下雪了。」

  「夫人,天黑了。」

  「夫人,天亮了。」

  「夫人,雪融了。」

  「夫人,又下雪了。」

  「夫人,」銀花苦著小臉,小聲的說:「相爺仍站在外頭呢!」

  曾經,她在銀花的攙扶下,走到客棧二樓的特等席,隔著窗櫺往下瞧著。

  窗櫺下、客棧前,她可以瞧見,他較昔日瘦削的臉龐,以及堆在他全身上下、眼睫胡渣上的層層白雪。

  即使站在屋內,只要冷風稍稍竄入,她便要冷得發抖。連屋子裡都這麼冷,那麼站在雪地裡的他,肯定是冷得刺骨吧?

  仍在疼著的心,有些軟了。只是,想起他對她的冤枉、他對她的不信任,他答應休妻時,那聲毫不猶豫的「好」,她的眼圈兒又紅了。

  該死,她心疼什麼呢?他站在那裡久久不走,說不定只是要把休書親手交給她罷了!

  「回去!」想到這兒,她氣得轉頭,不再理會他,回蓮花閣去了。

  然後,又是一個黑夜,又是一個白晝。

  「他走了沒有?」喝湯藥時,她假裝不經意的提起。

  丫鬟們面面相覷,全都不敢回答,只有銀花站出來,用幾乎快哭出來的語氣說道:「夫人,相爺他——他——他還站在門口,一動也沒動,像個雪人似的。」嗚嗚,要是再這麼站下去,相爺肯定要凍死了。

  龍無雙咬著唇,把湯藥給摔了。

  「他為什麼不走?」

  銀花抹著淚,無奈搖頭。「相爺說了,不見到您,他就不走。」

  她恨恨的一咬牙,再也忍受不住了。

  「好!我去!」龍無雙用力推開被褥,在丫頭的攙扶下,走出蓮花閣,直直往門前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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