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典心 > 天下第一嫁 | 上頁 下頁 |
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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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聽錯了吧?還是病得太久,耳朵不靈光,少聽了一個「不」字? 龍無雙詫異的轉過頭來,竟看見公孫明德,當真撩袍坐下,拿著調羹,舀了一匙湯藥,湊到她嘴邊。 她看著那匙黑呼呼的湯藥,因為找不到臺階下,只能硬著頭皮,使出拖延戰術。 「太燙了。」 然後,她開始懷疑,自個兒的眼睛是不是也出問題了。 公孫明德竟然拿著調羹,舀著熱燙的湯藥,慢慢吹涼。那碗湯藥,被他漸漸吹涼了,再也冒不出絲毫熱氣。 從頭到尾,龍無雙始終目瞪口呆,訝異的看著這一幕。 這個男人竟然為她吹涼湯藥? 老天,她是眼花了嗎? 「我想,應該涼了。」他慢條斯理的說道,重新舀起湯藥,湊到她的唇邊,黑眸之中閃過一抹光亮。 她一直以為,「面無表情」就是他的表情。 但是,眼前的公孫明德,非但不是面無表情,也不是不苟言笑、嚴肅迫人。那雙黝亮的黑眸,跟他的嘴角,似乎都有著些許的——些許的——莞爾—— 她從沒見過,他的臉上出現這種神情;她也從沒想過,兩人可以共處一室,而沒有馬上針鋒相對,出言諷刺或挖苦對方。 沉默,似乎讓兩人間的氣氛,產生了一些改變。 調羹湊得更近,她抬起長長的眼睫,無意中竟望進他的眼裡,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。 她用最快的速度,把視線轉開,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,那日見著他難得且真心的微笑時,心跳竟會莫名亂了譜。 那究竟,是什麼緣故呢? 微溫的調羹,碰了碰她的唇,她心裡正亂,無意中張了嘴,難得乖乖的喝了藥。 下一瞬間,淚水迅速湧進眼眶。 好苦! 龍無雙驚駭的瞪大眼睛,非要用雙手,捂住小嘴,才能忍著,不把嘴裡的湯藥吐出來。 從小到大,她貪戀美食,加上母親的有意調教,老早把她的味覺,訓練得比常人敏銳百倍,就連一道菜裡頭,多了幾粒鹽,或是少放幾粒糖,她都能夠嘗得出來。 就是拜味覺敏銳之賜,嘴裡的湯藥,在她嘗來簡直苦得不能忍受,像是有人拿著針,正在猛刺她的舌。 眼看調羹又湊過來了,她縱然眼裡淚花亂轉,還是硬著頭皮,竭力忍耐著,吞下第二口—— 這下子,她的舌痛得像是有人用刀在割! 微溫的調羹,第三度湊到她唇邊,她顫抖的張開小嘴,雙眼瞪著那匙湯藥,幾番鼓起勇氣,卻又不得不低頭。 「太苦了,我喝不下。」她推開公孫明德的手,拒絕再喝那碗苦得可怕的湯藥。 「良藥苦口。」 「才不呢!以往,御醫開給我的藥,都沒這麼苦,他們用的可都是上好藥材。」她有生以來,從沒喝過這麼苦的藥! 「那是因為,藥裡調了蜜糖。」 「那就調蜜糖進去啊!」 黑眸裡的莞爾斂去,他臉色陡然一沉,比平時更難看嚇人。他看著她,彷佛她剛剛做了一件最最不該仿的事。 公孫明德開口,語氣平穩,但一字一句,卻說得格外清楚,彷佛想把每個字,都敲進她的腦子裡。 「你命好,吃的是山珍海味,穿的是綾羅綢緞。你知不知道,天底下有多少人,無糧可吃、無衣可穿,生病的時候,連一口湯藥都喝不著?」他盯著她,緩聲又問:「你知不知道,什麼是民間疾苦?」 這幾句話,問得龍無雙的臉色,一陣青一陣白。她想開口,至少回他幾句,卻壓根兒想不出反駁的話來。 該死的他!該死的藥!該死的—— 喝藥是吧?好,她就喝給他看! 她突然出手,再度搶過湯碗,把碗湊到嘴邊,仰起頭來,一口又一口的把湯藥全咽下去。 濃苦的湯藥,嘗來如似毒藥,她的舌頭好痛好痛,像是每一吋都被剪刀剪著,淚再也止不住,像是斷了線的珍珠,一顆顆的往下掉。有好幾次,她苦得幾乎要嘔出來,都靠著意志力,強撐著繼續吞咽。 花了半晌時間,那碗湯藥才見了底,被她喝得一乾二淨。 她強忍著欲嘔的衝動,抬起衣袖,往臉上用力一抹,抹去唇邊的藥漬,也抹去斑斑淚痕。 「這樣你滿意了吧?」她抬著下巴,把湯碗推回他手裡,明眸直視著他,粉頰上仍有殘淚。 公孫明德的臉上,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,卻又在轉瞬之間,又全都消失不見了。 他拿起湯碗,沒說一句話,起身就往外走。 龍無雙在淚眼蒙矓中,看著公孫明德離開,看著那扇門又被關上。她屏住氣息,緊咬著紅唇,直到確定他真的已經走遠了,她才吐了一口氣,然後—— 她掀起被子,縮進裡頭,開始放聲大哭。 *** 秋日白晝,漸漸添了涼意。 離午膳時間尚早,門外卻傳來動靜。銀花開了門,跨過門檻,跟在她身後的,是兩個大男人,裝扮一黑一白,格外醒目。 「兩位請往這邊走。」銀花說道,邁開小步伐走到桌旁,輕聲稟告:「無雙姑娘,這兩位是來找您的。」 龍無雙柳眉一抬,睨著兩個男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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