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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三


  誰知道,他踏進庭院裡,卻赫然撞見,一個斯文男人,正扶握著她的手,跟她輕聲細語的說話。

  怒火瞬間掌握他,理智蕩然無存,他氣惱得簡直想沖上前,把那個男人大卸八塊!

  縱然他的理智明白,兩人的接觸,極可能只是偶然,他害羞的小妻子,絕不可能逾越禮教規範。但是只要一想到,那個男人看她的癡迷眼神,他就怒火中燒,雙拳不由得握得死緊。

  鐵索冷冰冰的否認,像是冰針似的,刺得她雙肩一縮,眸子裡的光亮也變得黯淡了。

  小手才剛鬆開,嚴酷的臉龐又轉開了,仿佛不願意多瞧她一眼。

  滿意揪著裙子,覺得好無助,縱然知道他口是心非,正在氣頭上,卻不明白,他是在氣些什麼,只隱約的感覺到,他的憤怒似乎跟她有關。

  她能夠看得懂他的表情、猜得出他的情緒,卻不能猜出,他為什麼生氣。

  強忍著委屈與難受的情緒,她垂下小腦袋,瞧見他黑衣的袖口,裂開一道長縫,像是被刀劍劃開,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喉間,焦急的湊上前去察看。

  所幸,刀刃只是劃破他的衣裳,沒傷到他分毫,黝黑的肌膚上,沒看見任何傷口。她松了一口氣,捧出針線盒,坐到桌邊。

  「你袖子破了。」她輕聲說道,一邊從盒內取出針線。「脫下來讓我補一補,好嗎?」出嫁之前,她的針線功夫已練得不差,而她始終認為,替丈夫縫補衣裳,是妻子應盡的職責。

  暖甜的嗓音,讓鐵索緊繃的下顎,稍微松了些。

  半晌之後,他終於有了動作,俐落的褪下黑衣,擱在桌上。

  她拿起那件黑衣,感覺到衣裳上,還有著他的溫度,小手不自覺揉進衣料裡,揪得緊緊的,心裡才稍微好過一些了。

  只是,當她低下頭,聞見黑衣上的殘留的氣味時,嬌小的身子陡然僵住了。

  衣裳上頭,除了有她熟悉的男子氣息,還有著其他的味道。那味道極淡,卻仍瞞不過她靈敏的嗅覺……

  那是大豆煮熟後的味道!

  大豆,是製作豆腐的原料。

  兩個丫鬟的無心交談,像是去而複返的浪潮,夾帶著震驚與錯愕,輕易將她淹沒。握在小手裡的細針,劇烈抖個不停,甚至在細嫩的肌膚上,刺出好幾個細小的傷口,她卻渾然不覺得痛。

  他身上的大豆味道,是怎麼來的?

  是不是從那個豆腐西施身上沾來的?

  那個豆腐西施美不美?

  他是不是也被迫要「照顧」她?甚至是──甚至是──甚至是──娶她?

  無數的問題,在滿意嘴裡滾啊滾,卻始終沒有問出口。就像是她不敢去碰觸心裡那個結,如今她更不敢問出口,就怕會從他嘴裡,聽見讓她無法承受的答案。

  尚未穿線的細針,被她緊捏在手中,針尖深深紮入白嫩的手心,但她心口的疼,卻遠比手上深重得太多太多。縱然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旁,她卻覺得,兩人之間的距離仿佛好遠好遠。

  室內沉寂,門外卻突然有了動靜,傳來幾聲輕敲。

  「鐵夫人,無雙姑娘請您過去一趟,要跟您商討釀酒的事情。」丫鬟清脆的嗓音響起,在門外通報著。

  「我知道了。」滿意振作精神,勉強保持語調平靜。「靖轉告無雙姑娘,我立刻就來。」

  「是。」

  丫鬟的腳步聲逐漸遠去,室內又恢復安靜。這藉口來得正好,她咬著紅唇,用顫抖的小手擱下衣裳,慢慢的站起來。

  「那──那我去無雙姑娘那兒了……」她輕聲說道,強忍著眼裡的水霧,急著要躲到外頭、躲到鐵索看不見的地方,才能好好哭一場。

  高健的身軀背對著她,沒有點頭、沒有回答。

  她早該習慣他的寡言,但是在她心慌意亂的時候,他的沉默卻讓她更難受。她用力咬著粉唇,忍著萬千疑問,跟心口的疼痛,轉身往外走去,踏出兩人居住的跨院,甚至忘了拔出紮在手心的細針。

  細針還深紮在她手心,一如那個結,還留在她的心間,逐漸逐漸的揪緊,卻遲遲不敢去碰觸。

  當然,也就沒有去解開。

  第九章

  芳龍泉蒸煮出的高梁糊,品質出奇的好。

  龍無雙只嘗了一口,就讚賞不已,急著找來滿意,迫不及待的催促,要她快些把好酒釀出來。

  酒坊裡變得更忙碌,釀酒師傅們把高梁糊攤涼,由滿意拿出飛鳳酒的酒麴,按照特殊比例拌入。

  滿意監督著所有事宜,大半的時間都待在酒坊裡,往往要忙到日落西山,才帶著一身的酒麴香,疲憊的回到跨院裡。

  而鐵索似乎比她更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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