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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


  丁兒緊閉著眼兒,在夢中發出嬌憨的鼻音,連雙手雙腳都纏了上去,圓臉摩擦著那舒服的大枕頭。因為暖洋洋的夢境,她紅潤的唇兒微揚,彎著好幸福的笑。

  幽暗的獨眼,注視著懷裡那張粉嫩的臉兒,陰霾的神色中,悄悄露出些許的溫度,嚴酷的臉部線條,也逐漸轉為柔和。

  雷貫天探出指掌,那持著大刀揮砍無數惡徒,讓馬賊們魂飛魄散的大手,竟懸岩在那張粉臉上,略微的遲疑、略微的顫抖。

  只要一想起昨晚的情景,他的手就會克制不住的顫抖。

  他是征戰沙場的猛將,危險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,有生以來,他從不知道

  "害怕"是什麼。就連十幾年前,被賊徒毀去一隻眼睛,身受重傷的時候,他仍能無懼無畏。

  但是昨夜,當他沖進烈焰沖天的馬廄,看見黑馬懸蹄,在她腦袋上揮動時,一種椎心的力量,緊揪住他的胸口,讓他無法呼吸——他從來不知道"害怕"是什麼

  直到這一刻!

  想到那驚險的畫面,怒火又騰升而起,雷貫天眸中的溫情消褪,神色再度恢復猙獰。他的大手探近那張毫無防備的小臉,然後用力的——

  捏下去!

  "啊!"慘叫聲響起,眼兒還沒睜開,她就忙著求饒。"啊,不要咬我、不要咬我!"

  好可怕好可怕,那個舒服的大枕頭,突然長了張滿是利牙的大嘴,還喀嚓喀嚓的咬著她的臉頰。

  唔啊!

  好疼,那枕頭又咬了她一口?!

  "嗚啊!不要吃我!不要吃我啊!我下次再也不敢啦!"丁兒嚇醒過來,瞪圓眼兒,急著想把枕頭扔開,卻赫然發現,雷貫天的手正捏著她軟嫩的頰不放。

  原來,偷襲她的不是長了利牙的枕頭,而是雷貫天——唔,那,她整夜抱得好舒服的枕頭在哪裡?

  盈著睡意的眼睛往下溜,瞧見兩人像麻花似纏在一起的身子,粉臉霎時間羞得燙紅。

  老天,她昨晚居然摟著雷貫天睡著了!

  都怪這兒的夜晚,即使到了春季,仍舊冷得不象話,她被壓得牢牢的,沒辦法起來找棉被,為了不被凍死,只能愈來愈往他懷裡縮去,縮著縮著,她不但睡著了,而且還睡得格外香甜,把他堅實的身軀當成枕頭,不怕死兼不知羞的直磨蹭

  "對不起,我睡昏了!"她急忙道歉,心兒怕怕的看著那只還捏著她臉頰不放的手,急著想降低他眼裡的怒氣。"呃,那個,你——你是不是餓了?"

  人要是肚子一餓,就容易發脾氣,更何況他的脾氣似乎比其它人壞。

  只是,想到京城裡那些傳言,她就悚然一驚,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。唉啊啊,她怎麼問他想"吃"啥?這不是自找死路嗎?

  為求自保,她嘴兒不敢停,哇啦哇啦的忙著解釋。

  "我、我去做小籠包給你吃吧!我做的小籠包很好吃喔,真的很好吃喔!連師傅都誇我做得好,把他的功夫全學盡了。"丁兒努力強調,想用拿手的廚藝塞飽他的胃口,換取自個兒的安全。

  像是要為她解圍似的,門上在這時傳來輕敲,有人揚聲說話。

  "頭兒,我是霍達。"

  "啊,我去開門——順便、順便去廚房——"眼看機不可失,她打蛇隨棍上,連忙跑到門邊,先把隔風防寒的氈毯,推上門旁的橫鉤,才把門打開。

  霍達站在門外,獨臂下挾著一本賬冊,手裡則端著一碗湯藥。瞧見她靈巧的一彎身,從他身旁溜出去,他只是眉頭一挑,眼裡閃過好奇。

  "這是劉大娘吩咐的。"他遞上湯藥,看著頭兒喝著苦口良藥,視線還盯著門外,瞧著那圓滾滾的背影一路滾進廚房,主動又開口。"我跟孫蘭提了,讓她留心保護主母,別再讓主母發生什麼意外。"

  說是保護,實際上卻是監視。昨晚那場火,已經燒掉牧場大半個冬季的努力,要是再讓她弄出另一場火災,牧場肯定要破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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