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典心 > 金玉滿堂 | 上頁 下頁 |
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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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邁開有些發軟的腿兒,連忙奔出來,在書桌前站定,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禮。 「請問嚴公子,有何吩咐?」有啥吩咐都儘管說,只要能讓她快些離開這兒就行了! 「禮尚往來。難得金金姑娘垂愛,我也不能白白收下這盅藥膳,必須有點表示才行。」他將那「表示」二字,說得格外輕柔,有著弦外之音。 「嚴公子太客氣了。」金金皮笑肉不笑。 他頗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,才又轉頭交代。 「小紅,請你跑一趟前廳,要總管把那個南海珊瑚雕的如意拿出來。就說,那是我要回贈給金金姑娘的薄禮。」 南海珊瑚,色澤嫣紅,質地潤澤如紅玉,十年才能生長一寸,珍貴而希罕,一寸珊瑚的價格,甚至昂貴過一寸黃金。而巨大到能雕成如意的珊瑚,更是難以想像的無價之寶。 普天之下,大概也只有嚴燿玉,會稱這珊瑚如意為「薄」禮了。 「那、那——呃,請問,這次的計分該怎麼辦?」她小心翼翼的問,謹慎的取出一本牛皮冊子,輪流看著兩人,詢問指示。 彼此爭鬥多年,哪個人贏了幾次、哪個人輸了幾次,事過境遷後總會有些爭論。 為了留下真憑實據,免得輸家賴賬,兩人達成協議,讓小紅當證人,在她那兒擱了一本牛皮冊子,記錄下每次的輸贏。哪個人贏了,就由她用朱砂筆,在牛皮冊子上打個勾。 「等會兒再記錄就行了。」金金說道,桃紅絲袖輕輕一揮。 得到特赦的小紅,匆忙收起牛皮冊子,再度福身。 「小紅這就告退。」她提起裙子,深吸一口氣,看准門口的方向,以媲美劉廣先前逃走的速度,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出書齋,不敢久留。 咚咚咚的腳步聲一路遠去,終於完全聽不見了。 書齋內的兩人,眼睜睜看著小紅離去,接著轉過頭來,視線調回彼此身上,各自露出最禮貌的笑容—— 寂靜。 接著,兩人同時有了動作。 嚴燿玉閃電般出手,高大的身軀拔地而起,毫無預警的撲來,身形如鷹似鷲,卷起一道凜凜勁風。 「啊,翻臉了、翻臉了!」俏臉上梨窩淺現,金金蓮步輕移,翩然滑開數尺,輕易逃出他伸手可及的範圍。 她的姿態曼妙、身手矯健,看得出有幾分的武功底子,與京城裡那些弱不禁風的富家千金截然不同。 「怎麼,你遣退其他人,莫非是想私下跟我認輸嗎?」她莞爾的一笑,偏頭睨著他。 嚴燿玉眯起眼睛,掌心刺癢著。 「你這女人。」他一字一頓,探手又抓。 她再度閃避開來,留下一串嬌笑。 「怎麼了?還在生氣嗎?」金金伸出食指,對著那張俊臉左搖右晃。「喂,有點風度嘛,我們是君子之爭,是你智不如我,成了我的手下敗將,哪裡能翻臉動粗?」 話雖說得好聽,可是她先前的明嘲暗諷、再三羞辱,逼得他翻臉的惡劣行徑,可不是君子會做的事。 兩人你追我閃,滿屋子忙著老鷹捉小雞。 幾次閃躲成功後,金金心情更是好到了極點,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 她總在人前一副優雅嫺靜的模樣,在他面前,卻是囂張得很。只差沒跳上桌子,對著他插腰狂笑,嘲笑他不但失了面子,還賠了銀兩。 一陣追逐後,金金提著銀鼠皮裙,輕盈的躍上書桌。 「給我站住。」她坐在桌沿,抬高小巧的下顎,以女王般的優雅下令。 原本勢若蒼鷹撲兔的高大身軀,陡然化去所有沖勢,不費吹灰之力,就從極動轉為極靜,還真的在桌邊停下腳步。 他雙手環胸,居高臨下的俯視,望著她因奔跑而紅潤潤的粉臉。 「我問你,你不服輸嗎?」金金輕喘著,肌膚滲出些許晶瑩的香汗,胸口也因為剛剛的奔跑而起伏。 一滴晶瑩的汗水,順著纖細的頸項,滑入繡花領兒—— 「我是不肯服輸的人嗎?」他收回視線,下答反問。 「那就快點認輸,乖乖承認,說你心服口服、說你自歎不如——」她雙眸閃亮,等著聽取他的投降,確認這次的勝利,就可以愉快的打道回府。 嚴燿玉的眼中,沒有失敗後的惱怒,反倒閃過一絲讚賞。 「飲食男女,人之大欲。我該要誇獎你,以飲食攻書畫,搶走了客人,這招倒是厲害得很。」厚實的大掌,落在她的小腦袋上,親昵的揉了幾下,弄得珠釵零落,黑瀑似的長髮奔瀉而下,鋪散在桌面上。 餐館與妓院,事關民生,是古往今來永難遏止的需求,也是最有商機的投資,只要經營得宜,多用上些許心思,翻出些新花樣,幾乎就能保證是穩賺不賠。 髮絲間揉磨的大掌,帶來熱燙的暖意,一點一滴的滲進她的肌膚。 金金撇開臉兒,避開撫觸。 「人們總是先顧好了肚子,才有餘力去顧腦子,我所提供的美食佳餚,自然是比你那些鬼畫符的字畫來得吸引人。」 歷代以來的名家墨寶,被她一概貶為鬼畫符。那些文人騷客要是地下有知,只怕全要在墳裡痛哭失聲了。 「只是,你這個好主意,可讓我賠了半年的田租啊!」他勾著薄唇,無可奈何的搖頭。 她哼了一聲,頗不以為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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