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典心 > 睡睡平安 | 上頁 下頁
三十六


  「你終於來了!」她呼喊著,奔進丈夫的懷裡,像八爪章魚般緊緊的纏住他。

  南宮遠皺起眉頭,端起銀銀的臉兒,仔細審視。

  「他們對你不好?」

  黃謙癱在地上,拼命的搖頭,快要哭出來了。

  「不,他們對我很好,是我自個兒睡不好。」她窩在他胸膛上,因為聞嗅到熟悉的氣息,無限滿足的歎了一口氣。

  大夥兒正為了救她的事在忙,她要是跑去安睡,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。只是,只是,只是——抱著南宮遠,她就覺得好安心,一覺得安心,那些磕睡蟲就以雷霆萬鈞的氣勢;迅速攻佔她的腦袋。

  哈嗯!她打了個呵欠,眼皮愈來愈重——

  「為什麼睡不好。」南宮遠的口氣很溫柔,掃向黃謙的眼神,卻比刀劍還要銳利。

  這下子,黃謙眼裡的淚真的擠出來了。他在心裡呼喊著,暗罵銀銀說謊。嗚嗚,她哪有睡不好啊,她一直都窩在床上睡啊!

  「因為我想你。」她小小聲、小小聲的說道,把臉埋進他的胸膛,暗暗發誓,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把她從這兒拉開。「遠,我們回家吧——」入睡之前,她用最小的聲音,靠在他胸膛上,在那個最靠近他心口的位置低語。

  她確定了!沒有南宮遠,她是真的睡不好。

  從黃謙那兒被救回來後,銀銀陷入沉睡,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起來。

  一覺醒來,什麼事情都解決了,她並沒有看見,南宮遠是怎麼對付那些人的。不過,想也知道,惹惱了南宮家跟錢家,肯定是吃不完兜著走的。

  她雖然氣憤黃謙殘害幼童的行徑,但是一想起他要面對的悲慘下場,她幾乎有一點點同情了。

 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,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時,某天晌午,南宮家前突然出現了一支排場十足的馬隊,一箱箱的貨品很有效率的被抬上了車。

  好奇的人在外圍觀,仔細一問,才曉得這支車隊是京城錢家大小姐的人馬。

  來回數趟之後,備好了貨品和車馬,錢家的人整齊劃一的站在車隊旁,就等著主子上車。

  望進南宮家大汀,只見一條長長的紅毯從馬車旁延伸至大廳,廳堂裡,南宮老夫人和錢金金正在話別,可幾個南宮家的僕人卻頻頻往後院廂房探看。

  「喂,少夫人真的要走嗎?」

  「不知道,我看大概是真的。」管家沮喪的說道,想起先前在春水巷裡,夫妻兩人吵得挺大聲的,少夫人似乎是真的氣壞了。

  一個丫鬟走出來,也加入議論的行列,提供她所知的消息。「唉,你們不知道,我剛出來時,才看見少夫人在收拾包袱呢!」

  竊竊私語的僕人,在廂房門外等著,忍不住交頭接耳。

  才剛從前廳正要回房的南宮遠眯起雙眸,心頭一跳,加快了腳步,無視於忙著福身行禮的僕人,匆匆推門進屋。

  收拾包袱?她還是要走?!

  只見廂房之內,銀銀正撩開紗帳走了出來,手上真的拎了個不小的包袱。一瞧見他,她臉上波瀾不興,只是自顧自的走到桌邊,將包袱放到桌上,倒了杯熱茶喝。

  南宮遠想開口,喉頭卻一陣緊縮。

  緩緩走到桌邊,他兩眼直盯著她,然後慢慢的坐了下來。

  銀銀看了他一眼,挑眉問道:「要喝茶嗎?」

  他沒有回答,動也不動的直盯著她。

  銀銀當他是要喝,倒了杯熱茶遞給他,他握著瓷杯,一瞬間,有些松了口氣。

  也許她不氣了、也許她不走——

  這想法才閃過,誰曉得銀銀倒完茶之後,竟然當著他的面,重新拎起了大包袱,踩著蓮花小碎步,就這樣走了出去。

 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纖弱背影,他只能僵硬的坐在那裡,緊握著那杯熱茶。

  她沒有回頭看他一眼,一次也沒有,就這樣走出了他的生命……

  他無法動彈,甚至沒有辦法思考,無止盡的虛無,啃蝕著弛的腦袋、他的胸口。

  日頭逐漸移動,從斜照到日正當中,然後再度從反方向的窗口射進屋內。他手中的那杯茶,從冉冉冒著白煙,到如一潭平靜的冷泉。

  南宮遠仍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原位,無視時間的流逝,直是瞪著庭院盡頭的那扇月洞門。

  然後,夕陽西下,黃昏將庭院裡的一切染成橘黃,一陣暖風忽然間,一條身影重新出現在月洞門前。

  他瞪著那纖細的小女人,懷疑自己是思念過度,才會看到幻影。但是那女人愈走愈近,走過青石板鋪成的小徑,低頭避過隨風搖曳的青竹,柳腰款款的走了過來,然後一邊打著呵欠,一邊盈盈跨過門檻,經過他的身邊,脫下了繡著鴛鴦的繡花鞋,然後爬上了床,拍拍枕頭,又打了個小呵欠,才鑽進被窩裡睡。

  南宮遠一眨也不眨的瞪著她,從她進門到上床,他僵硬的視線和身體隨著她的經過而移動,手裡還握著那杯涼掉的茶。

  然後,他終於注意到她那只大包袱不見了,而且她正躺在他的床上——睡覺!

  他搞不清楚這到底是真的還假的,然後她翻了個身,又翻了個身,似乎找不到舒服的姿勢,跟著下一瞬,她爬坐起來,睡眼惺忪,可憐兮兮的看著他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