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典心 > 馴漢記(下) >


  「我到市集巷裡去看看。」她必須找到證據,才能取信于楚狂,否則他絕不會打消出兵的主意。

  舞衣實在不懂,男人為什麼老是愛打仗?很多事情只消用說的就能消弭,根本不需動刀動槍。

  織姨皺眉。「讓管事跟你一塊兒去。」

  「不,人多礙事,別打草驚蛇。」舞衣搖頭。

  「我不放心。」

  舞衣微笑。「織姨,你是怎么了?市集巷我可是早就摸熟了,哪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?」

  織姨點點頭,眉頭仍沒有鬆開。是知道舞衣跟一般女子不同,能保護自己,但是她將舞衣當自個兒孩子,是因為關心,所以擔心,這孩子可是她的心頭肉呢!

  舞衣牽出馬,單膝入鐙,只一個動作,就俐落地翻上馬背,略嫌瘦薄的身子在駿馬上坐得穩穩的。

  「管事,你們先走,我一個時辰後就會回去。」她交代著,一面牽起韁繩。馬兒不安地踢著腿,聳動肩膀,她輕拍馬背安撫著。

  「是。」管事點頭,指揮著轎夫往商號走去。

  她目送轎子離去,目光掉向市集巷,身下的白馬勉強走了幾步,高健的身軀卻在蠢動,昂首噴著氣。

  「怎么了?」舞衣皺眉,拍拍馬鬃,扯起韁繩,命令馬兒繼續前進。

  不知為什麼,白馬今日特別暴躁,跟以往溫馴的性子截然不同,每走上一步,鼻息就重上一分,嘶鳴聲也有些不對勁。她必須費盡力氣,才能勉強握住韁繩。

  會是蹄受了傷,或是蹄鐵間卡進石子嗎?

  這匹白馬受過嚴密的訓練,要不是受到巨大的痛苦,不會這么不聽話的。

  她鬆開一邊的韁繩,靈活地側移身子,想看看馬蹄有無異狀,整個人的重量,於是全落在同一邊。就在同一瞬間,她敏感地察覺,有某種東西穿刺過厚厚的馬鞍,頂在她的臀兒跟馬背之間--

  糟糕!

  腦子裡剛閃過這句話,白馬就陡然人立起來,發出高昂的痛嘶,接著就像發了狂似的,撒開四蹄,沒命地往前奔去。

  市集上頓時響起驚叫聲,人人爭相走避,就怕遭殃。被那瘋馬一撞,就算不死也要殘。

  馬兒亂嘶亂蹦,一徑掙扎,韁繩亂甩,纏住舞衣的右手,打了好幾個結,她不論怎么努力都解不開。

  「停下來!」她高聲喊道,卻徒勞無功。

  風聲在耳邊呼嘯,舞衣咬緊牙關,俯低了身子。

  牆邊突出的梧桐樹,有著極硬的枝枒。馬兒急奔,樹枝刮過她的肩膀,帶來一陣刺痛。

  「啊──」她想壓抑,但實在太痛,低喊還是逸出唇邊。

  速度太快,舞衣繃緊全身的肌肉,攀住馬背。

  白馬盲目亂闖,踐踏錦繡城裡的攤子,只要擋著路的一律被踩得稀巴爛,無一倖免。所經之處,攤主哀鳴聲、咒駡聲四起。

  她的身軀左移,勉強掛在馬鞍邊緣,情勢驚險。劇烈的震湯,撞得她骨頭發疼,甚至無法呼吸,原本綁在頭上的藍巾早掉了,一頭烏亮的青絲散在風裡,襯得小臉更加雪白。

  喧鬧的聲音驚動了正要離去的織姨,那頂轎子又轉了個方向。眼前的景況,讓她嚇得幾乎昏倒。

  「舞衣,快下馬!」織姨奔出轎子,一面呼喊著,心急如焚,一顆心提到了喉間,只差沒蹦出來。

  以這種速度被扔下馬,舞衣的四肢百骸肯定都要散了,再說,右手被纏住,真要被甩下去,只怕那只手也要斷了。

  織姨邊跑邊跌,就連見多大風大浪的她,此刻也急得快哭出來。

  天呐!誰來救救她的舞衣啊!

  在疾馳的馬背上顛得頭暈的舞衣,從靴子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,咬緊牙關,伸直雙臂,用小刀割著皮革,想割開這條要命的繩索。

  過度用力,肌肉從酸麻轉為劇烈疼痛,汗水沿著額間滑落,滴進眼睛裡。

  「斷啊,快斷啊!」她低語著,眼睫顫抖,卻不敢眨眼。

  馬匹亂蹬,一個跳躍之間,左手一滑,刀鋒在手背上劃了道血口子,鮮血迅速湧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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