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典心 > 黑豹的牡丹 | 上頁 下頁
三〇


 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

  就在她淚流滿面,蜷跪在地板上時,門外傳來了腳步聲。她心頭一驚,倉皇的起身,還沒來得及站穩,就看見黑仲明已經來到了浴室門口。

  「你在做什麼?

  他銳利的黑眸,瞪著赤裸的她跟那缸漂著雪塊的水。幾乎就在那一秒,他已經察覺到她準備要做什麼。

  「你懷孕了。」那是句陳述,而不是問話。

  「你想墮胎。」她血色盡失的臉跟慌張的表情,證實了他的想法。

  黑仲明無法想像,需要多麼果斷堅決的心意才能支撐著她去挖來這麼多的雪,盛滿了將近半個浴缸。

  她就這麼不想要他的孩子?寧願用這種可能會害她自己凍死的方式,也要流掉他的孩子?

  刹那之間,黑仲明的憤怒沖過了極限。

  他臉色鐵青,大步的上前。牡丹嚇了一跳不自覺往後退,卻仍被他一把抓住雙臂。

  「你就這麼恨我?就這麼恨我?」他氣紅了眼,用力搖晃著她,憤怒的咆哮著:「你怎麼可以這樣做?」有力的指掌,緊緊抓著她,用力到幾乎要折斷她的手骨。

  「放開我!」牡丹用盡全力,抬手推開他,含淚的吼著。「你在乎什麼?不要告訴我,你不曾讓別的女人懷孕,不曾逼她們墮胎——」黑仲明將她抓到身前,抵著她的臉,怒聲吼道:「除了你之外,我他媽的沒有讓任何女人懷孕過!」牡丹倒抽了口氣,震懾的瞪著他。就在那一瞬間,她領悟到一件事——他是故意的,他故意讓她懷孕!

  「你……你這無恥的傢伙!」她火冒三丈的抬腳,想以膝蓋蹋他的要害,卻被他伸手擋住,還順手將她扛上了肩,帶出了浴室。

  「放開我!你這混賬!」黑仲明把她丟在床上,上床壓著她,制止她的掙扎。他將她的兩隻手,抓到她頭頂上,以大手箝握住,另一隻手則扣著她的下巴。

  那雙幽暗的黑眸裡,跳燃著怒火,英俊的臉孔則因為憤怒而扭曲著。

  「我是混賬?那你是什麼?膽小鬼?連保護自己的孩子都不敢?你有勇氣替我擋子彈,卻沒有膽生下我的孩子?」他的言語,深深刺進了她的痛處。這反而讓她更加的怒不可遏。「我不是生產機器,要傳宗接代,你大可以去找別的女人!」黑伸明咬著牙,危險的眯起眼。「她們不夠勇敢,不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的孩子。我以為你可以做到,我以為你知道,該如何教他生存下去,我以為你會懂得愛他!」他激動憤怒的責備,宇字句句,都有如拳頭一般,重重敲擊在她的心口。

  淚水再度滾落,她惱羞成怒的瞪著懸宥在身上的男人。「你瘋了嗎?當我如此恨他父親的時候,怎麼可能還會愛他?」這句話,就像一條鞭子,狠狠的甩在他身上。

 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僵硬與顫抖。

  黑仲明深吸了口氣,狂亂憤怒的情緒,從他幾乎要捏碎她下巴的指尖,清楚的傳來。

  青筋在他顴際清楚的浮現,他咬著牙,雙眼赤紅,一字一句的警告。「你要是再做這種事,我就二十四小時綁住你,讓你連吃飯、喝水,都得靠別人幫忙。」「綁我?你只有這點能耐嗎?」牡丹眯起眼,紅著眼眶,憤恨的嗤笑一聲。

  「你就像你的父親一樣,他把你母親關起來只因為她愛的是別人。你應該早就從你父母的教訓中學會,把女人關起來,是沒用的……」他屏住了呼吸,虎軀一震,面如死灰的瞪著她。那一瞬間,空氣仿佛為之凍結。所有的謠傳,都說宮清荷是病死的。但是,她看過那本日記,知道事實的真相,他的母親其實是死于跳樓自殺。

  她不應該說的,但是她忍不住。她想傷害他,就像他傷害她一樣。

  但是,在說出口的那瞬間,牡丹就後悔了。

  黑仲明沒有心。

  他們都這麼說。

  但是,她卻成功的傷了他。那一瞬間,她清清楚楚知道,他並不像人們所傳說的那麼冷血無情。

  他有心,會流血,也會受傷。

  當黑仲明鬆開她的下巴,舉起手的時候,她全身為之一僵,以為憤怒不已、且被她的話刺傷的他,就要伸手打她。

  但是她驚恐的反應,卻只是讓他低下頭來,眯著眼、咬著牙,用手輕撫著她的臉,靠得很近很近,幾乎貼在她的唇上說道:「如果,你期待我會毆打你,那麼很抱歉,我不會這麼做。」他壓抑的咬著牙,嘶聲再說:「我不是,我的父親。」她傷了他。

  牡丹喘息著,看著近在咫尺的黑仲明。

  不要對他心軟。

  她嚴厲的警告自己,卻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也無法忽略他合黑的眼中,那像是從靈魂裡透出來的傷痛。

  因為慌亂,她更急於保護自己,絕望的想傷他更深。

  「我恨你。」她說著,粉唇微顫。

  那雙滿布陰霾的瞳眸,因為她所說的話語,變得更黑、更深。

  慢慢的,黑仲明深吸了一口氣。

  「那就繼續恨我。」他看著她,撫著她蒼白淚濕的小臉,一字一句的,冷聲開口警告。「但是,別再提起我的母親,或者,試圖傷害我的孩子。否則,我會親手,把你最珍愛的一切,全部撕成碎片。」他的警告,比起他的臉上像是被人千刀萬剮的表情,根本不算什麼。

  牡丹瞪著他,不知為什麼,心痛得像是正有人拿刀在戳。一顆晶瑩的淚水,懸在眼睫上,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
  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有辦法從嘴裡再度擠出話來。

  「離我遠一點。」她的聲音,悶悶啞啞的,仿佛被什麼強而有力的東西,緊緊扼住了頸項。

  黑仲明冷笑出聲,深不見底的雙眼裡,卻沒有半點笑意。他只是站起身,高高在上的睨著她,冷冷的說了一句。

  「你休想。」那個夜裡,沒有星星,也沒有月亮。

  地上的白雪,反射著屋裡的燈火,照亮了屋外的景物。

  寒風吹起,呼嘯嘶喊著卷起地上的白雪。庭院裡那些高低造景、花草樹木,在黑暗的狂風中,都成了魑魅魍魎的暗影。

  黑仲明坐在書房的皮椅上,手中拿著威士忌酒瓶,瞪視著桌上那攤開的日記。

  他知道,她看到了這本日記——他母親的日記。

  她知道那能傷害他。

  她的確夠勇敢,也的確夠狠。

  你說像你的父親一樣,他把你母親關起來,只因為她愛的是別人。

  你應該早就從你父母的教訓中學會,把女人關起來,是沒用的……雙目赤紅的黑仲明,舉起玻璃酒瓶,直接對著嘴,狠狠灌了一口。辛辣的液體,燒灼著他的喉嚨、他的胸口。

  只差那麼一點,只差那麼一點點,他就要對她動手。但是他不是他的父親,他不會毆打她!

  你就像你的父親一樣!不一樣!

  他跟那個該死的男人不一樣!

  憤憤不平的,黑仲明捏緊了酒瓶,在恍惚之中,他仿佛能看見,母親站在那房間的陽臺上,靜靜看著他,露出抱歉的微笑。

  她美麗的臉龐,有著那天晚上才出現的可怕傷痕,胸前雪白的肌膚,浮現前兩日被父親毆打的瘀青,她纖細的手腕,也有著新增的瘀血。

  對不起……我再也受不了了……對不起……我永遠愛你……那一天稍早,他們一起用餐時,她才緊緊的擁抱過他。他應該要更早些警覺的,但是當他困惑詢問的時候,她卻只是含糊帶過。

  那一夜,和今晚一樣,都下著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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