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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「不想讓你燙了手。」

  雷剛帶繭的大手摸著她的指尖,靠過去吹了吹,想要降點熱度。柔嫩指尖比先前紅了些,讓他無比心疼。

  姑娘粲然一笑:「不要緊的。」

  「要緊。」

  他握緊她的手:「對我很要緊。」

  「但是涼了就不好吃了。」

  愈是這樣,她愈是想剝給他吃。

  「那我來剝。」

  他伸出另一隻手,給她看皮粗肉厚的指掌:「我不怕燙,可以剝給你吃,自己也吃,不然就這麼放到涼。」

  她輕咬著唇,想要嬌聲抗議,但心頭的甜讓她心軟,嘴也軟了:「好。」

  就這樣,剝栗子膜的人變作是雷剛。

  黝黑的雙手雖然大,但動作很俐落,輕易就撕下薄膜,一小部分喂她,直到她說吃不下了,他才剝來自己吃,後來懶得講究,乾脆連薄膜都放進嘴裡,一塊兒咀嚼。「雷剛。」

  姑娘喚著,捧起茶遞過來。

  「嗯?」

  「你有事瞞我。」

  這句話是肯定,不是疑問,讓他猝不及防,滿口栗子差點噎住,連忙接過她捧到眼前的茶,分幾口灌下去,好不容易才緩過來。

  「沒有。」他答得很快,掩飾心虛。「說謊。」

  她負氣的腿兒一伸,繡鞋踏上地板,嬌嬌的跺腳,咬著唇瓣轉身,對他伸出手來:「你為什麼不把簪子送我?」她質問。

  聽到是簪子的事,雷剛的心中有某些東西落了地。

  原本他以為不會在乎,卻因為愛戀得太深,所以難以忘懷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有簪子?」

  他故意反問,第一次隱瞞了她,沒有將疑問說出口。

  「信妖說的。」

  她伸出小手,就是要討到手。

  「它說去找你過來時,從窗戶瞧見你盯著一根簪子自言自語,瞧得都出神了。」她等了又等,始終等不到他拿出簪子。

  「簪子是有的。」

  雷剛慢條斯理的說,看著她粉嫩嫩,還有一絲稚氣的臉兒:「但是,我沒說要送誰。」

  她小嘴半張,難得愣住了。

  「那你要送誰?」

  「留著。」

  「留?」

  幾乎知道天地所有秘密的姑娘,好久好久沒有過困惑的情緒:「留著做什麼?」

  他慵懶的恣意伸展健壯偉岸的體魄,擺出認真的表情:「自己用啊,瞧你的簪子那麼多,所以我才去買了一根來,學你簪著好看。」他捉弄的說著,欣賞她難得出現的神情。

  那是明知被戲弄、想要一笑置之,卻又偏偏不甘心,有些焦急的模樣。她想了一會兒,才恢復平靜,有些狡黠的一笑:「那,我跟你用換的,好不好?」嬌小的身子走過來。

  「拿什麼換?」

  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,柔軟的雙手圈繞他強壯的頸項,交纏在他發根處,嬌軟輕盈的身子在他身上坐下,恰恰適合他的懷抱。

  她湊上前,在他久曆風霜的臉上印下一個輕吻。

  「用這個換。」

  聲音小小的,只有他能聽到。

  雷剛險些要被說服,但瞧著她的嬌羞,好不容易強忍下來,用嘶啞的聲音回答:「不夠。」

  她低下頭來,貼著他的胸膛,過了一會兒才抬頭,雙陣水潤,輕輕湊上前來,模樣生疏,不僅是羞怯,甚至是隱藏不住的膽怯。嫩嫩的唇貼住薄唇,就沒有再動。

  他動情的抓住她,將她抱得更緊,薄唇廝磨著她的柔嫩,饑渴的神智只想要更多更多,直到她完全屬於——

  突然,姑娘點住他的胸瞠,讓他動彈不得,雙頰紅潤的她,轉眼就脫離他的懷抱、他的熱吻。

  「不可以。」

  她小聲的說,轉開視線。

  雷剛全身僵硬,很緩慢才逐漸放鬆,黑眸望著她。往常她說不可以時,他就會停手,沒有更進一步,也沒有多問。

  如今,疑問卻竄上喉嚨,就要吐出舌尖——

  陡然之間,地面晃動了一下。那震動不大,卻連木府內都感受得到。

  姑娘抬起頭來,恢復從容,往濃濃夜色望去,脆聲下令。

  「信妖。」

  薄紙飛來,先前沒聽到庭院裡的聲響,直到姑娘叫喚,它就聽得清清楚楚,立刻趕來報到,一瞬都不敢延遲。

  「您有什麼吩咐?」

  「把黑龍找來。」

  啊,那只臭泥鰍!

  信妖偷偷做了個鬼臉,剛要出發時,聽見姑娘又說了一句:「到雪山下跟我會合。」

  晃動的中心點,站著不是別人,就是公子。

  不是幻影,就是他本人。

  溫潤如玉的雙手,因為剛剛自挖胸口,沾滿黑色的腥臭液 體。方才,他把先前就準備好、從一個娃兒身上緊系多年,被洗得有些薄透的精緻手絹擱在地上,淋滿他的血。

  那是夫人的手絹。

  他的妻子多麼善良,要他幫助了許多人與非人。當初,那娃兒被鬼所纏,將鬼驅逐後,小娃兒還哭個不停,她就將手絹仔細的綁在娃兒手上,從此再沒惡鬼敢靠近。

  手絹上頭留有她的痕跡,雖然稀薄,但已經足夠。

  而他的血裡,有姑娘的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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