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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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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妖當他這時才開竅,用同情的表情跟語調,大方的指導:「我啊,已經領先你太多,所以先被釋放的絕對是我。」 基於厭惡——還有同情——黑龍決定不告訴它,那天永遠不會到來。 兩人並肩而走,果然隔著遠遠就聞見桃花的氣息。 冬季將至,不是桃花綻放的時候,花香卻馥鬱得像,層無形的布,覆蓋在硯城之上,混入每種氣息之中。 就連身旁走動的人,偶爾也有滿身桃花香。 在花香最濃的地方,街角的那裡,就開著一間茶鋪。地點不在鬧區,甚至算得上有點偏僻,卻坐滿客人,還有人站著不肯離去。 而且全都是男人。 茶鋪簡陋,除了茶之外什麼都沒賣,只有一個豔麗的女子張羅。她穿著褐色的粗布衣裳,上頭縫綴了不知多少百針,用的都是紅線,線上都打了結,整件衣裳看來褐中有紅、紅中有褐,很是奇特。 她爐上煮著幾大壺水,逐一倒給客人,經過她的手,熱水就變成香噴噴的茶,偶爾有桃花不經意的從袖口滾進杯裡。 男人們坐在桌邊,視線追隨著她,捨不得移開,甚至捨不得眨眼,嘴角都彎著迷茫的笑。 看見信妖扮的女人,她很不客氣,厭煩的說:「我這兒不招待女客。」就連一句道歉都沒有。 看見黑龍來到,她倒是笑容滿面,不著痕跡的推落一個坐著的男客,把最好的位置空出來,招呼著他坐下。 「您好,天要冷了,喝杯茶暖暖身子。」她殷勤的招待。 他不動聲色,坐在空位上,眼角瞄見信妖不悅的走開,才一會兒的功夫,就變換成男人回來,因為沒被熱切款待,很不是滋味的倚靠在牆邊。 茶杯端上來,是簡單的素陶,熱氣成煙飄了上來。 「客人,請快喝。」 她急切過頭,已經是催促。 在那雙濕潤的眼眸注視下,他端起茶杯,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。 「再一口。」女人近乎懇求。 他沉默的再喝。 「最後一口。」女人的聲音顫抖著。 他面無表情,靜靜喝下第三口。 女人終於不再催促,鬆懈下來,重重喘了一口氣,手捂在胸口,像是完成最大 心願般,快樂而滿足的徹底放心。 她踏出茶鋪,到一旁的空地上,不論是坐著的男人或站著的男人都圍繞著她,著迷得失神,除了她眼裡什麼都容不下,如最忠心的花朵,只迷戀一隻蝴蝶,全都癡癡仰望。 褐紅的衣裙一轉,落出許多桃花,她繞了一個圈。 「我美不美?」 男人們異口同聲。 「美。」 她燦笑著,抽下發上的簪子,輕輕搖了搖頭,長髮就如泉般墜下,散發出更濃郁的花香,魅惑著每個男人。 「你們愛不愛我?」 男人們再度異口同聲,有志一同的點頭:「愛。」 花香是無形的手,緊箝箍著男人的視線、男人的神智、男人的行動。只見更多男人來到,身後有婦人緊緊扯著衣袖,哭哭啼啼,無論如何不肯放手』男人卻看都不看婦人一眼。 「別去!」 婦人失聲叫著,滿臉是淚:「跟我回去,今天我絕對不允許你再去喝那女人的茶。」 她握得好緊,卻被拖行著前進。 「我非去不可。」 男人喃喃說著,像在夢囈,不由自主的走向茶鋪。 婦人淚如雨下,指尖都扯出傷口,在親手縫製給丈夫的衣衫上,滲出如桃花般豔麗的一道道紅痕。 「你明明說過只愛我一個人,永遠不會離開我的。」 她用控訴的哭音,提起當初兩人的海誓山盟,往日的情話,如今被說得萬分淒厲。 男人執意往前。 「不,我愛的是她。」 他想也不想,甚至無法思考,隨意扯開衣袖,顧不得撕裂的袖子跟被拋下痛哭的妻。 沒有位子可坐,他就站著,跟別的男人同樣著迷。 女子搔首弄姿,一遍又一遍的詢問重複的問題,聽著男人們重複的答案。周遭的男人愈聚愈多,哭泣的女子也跟著增加,哭得通紅的雙眼都恨恨的看著女子。 驀地,女子停下動作,筆直的走到黑龍面前。 「你為什麼不愛我?」 她注意到只有這個俊美粗獷的男人沒有露出著迷的神色,更沒有跟著眾人同聲回答,說她美、說愛她。 「因為我是龍神。」他言簡意賅。 女子忿忿搖頭,揮手朝男人們指去:「不,這裡有人,也有非人,就算你是龍神,喝下那杯茶也會愛上我,對我唯命是從。」 「我不能解釋為什麼,總之,我沒有愛上你。」 他望著千歲的桃花精。喝那杯茶時,只覺得舌尖微微泛甜,此外沒有半點影響。女子惱怒得直抓頭髮,不能接受竟然有人或非人能喝下她累積千年的珍露,卻不受她控制,仰慕的望著她,問一句答一句,說著愛她愛她。 站在一旁的信妖慶倖自個兒沒喝茶,因為懷恨黑龍俊美,被特別對待,所以倚靠在牆邊不幫忙,反而說起風涼話,故意要攪局添亂。 「是啊,臭泥鰍,你為什麼不愛她?」 它揚聲問,還摸摸下巴,對這個問題深感興趣。 黑龍瞪了它一眼,它卻不知死活,還笑嘻嘻的:「你是不是已經愛上別人了?」 亂吧亂吧,亂了最好!它幸災樂禍的想,就讓那不甘心的桃花精纏上黑龍算了。如此一來,能讓臭泥鰍煩到想死,還能解決這件事情,一舉兩得,回去姑娘面前,功勞全算它的。 女子醒悟過來,用力點頭,被信妖無意提點了答案。 「對,一定是這樣!你的愛在別人那裡。」 她放棄對其他男人的控制,因為得不到,所以更想要,傾盡全力要迷惑黑龍,讓他臣服在她的裙下。 周圍的男人們因為沒了控制,在花香淡去後,一個個逐漸清醒,恍如做了個太深太沉的夢,困惑的看著彼此,再看看茶鋪,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了這裡。 那些有妻子的、有情人的,轉頭看見心愛的人在茶鋪外頭哭泣,都驚愕得連忙起身,焦急的哄問為什麼要哭泣,對憤怒的槌打、啜泣的指控沒有半點頭緒。 就算桃花精只對黑龍散發無論人與非人都難以抵擋的誘惑,他還是無動於衷, 甚至又喝了幾口已經半涼的珍露。 「我沒有愛任何人。」 他皺著眉頭,說得很肯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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