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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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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沒說要讓你吃。」她伸出手,銀剪的光芒閃過,才輕易的一剪,就把連日為非作歹的餓鬼舌剪斷。 嶽清發出慘叫,捂著嘴巴翻滾,一縷縷的魂魄,卻從他的指縫間溜出來。張家十八代的祖宗,還有張掌櫃都逃出來,飄在一旁怨恨的看著他。 「按照約定,我這就把鬼放出來。」 姑娘放下銀剪,掀開瓷蓋,敲敲茶盞邊緣,浸了茶水的鬼魂們,逐一飄出來,都繞著嶽清轉啊轉。 翻騰的餓鬼舌失去憑依之後,漸漸失去活力,最後終於不再抽動,爛糊糊、綠黏黏的軟癱在地上,而舌頭被剪的嶽清,喉嚨也陡然束起,緊得無法喘氣,掙扎一會兒後就窒息而死。 他的魂兒飄怱怱的,剛從腦門冒了個頭,就被張掌櫃一個箭步上前,三魂七魄全拉出來,牢牢掀著不放。 「同樣都是鬼,你們可要好好相處。」 姑娘和善的吩咐,讓眾鬼一批又一批的湧上去,把新麼淹沒不見。 黝黑的強健手臂,從後方探來,將她抱回圈椅上。 「以後,可別再忘了穿鞋。」 比起嶽清的下場,男人更在乎她赤裸的雙足上,難得的沾了些灰塵。 大廳角落,沒能來得及跟上替姑娘墊腳的木蓮花瓣,因為自責而枯萎,鮮妍的顏色變成深褐,連香氣也消失,被灰衣人收拾走了。 「知道了。」 宛如十六歲少女般清秀的容顏,仰望著男人的臉龐,微笑回答,嬌嬌的伸出雙手。 「抱我去洗腳。」 男人彎唇一笑,欣然同,抱起輕若羽毛的她,往大廳外走去。 之後,姑娘派灰衣人去老屋察看。 灰衣人日夜不離,守候了十多天,卻始終沒看見餓麼出沒。 從此之後,那間老屋也不再鬧鬼了。 伍、借過 太陽從東方升起。 潤暖的晨曦,映得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耀眼如金。凍了一夜的冰雪,在暖陽下化為涓涓細水,一滴滴從山巔淌潤而下,滙集在雪山下,流入形似如硯的城。 看似平常的早晨,其實並不平常。 勤奮的人們,在今日都停下工作。 賣餅的沒開爐、賣菜的沒采菜。賣符咒的沒有磨朱砂、賣衣裳的沒有穿針線。該是白晝工作的,起得特別早;該昃夜裡行走的,熬到天亮還不肯闔眼。 不論是人與非人,全都興致勃勃,忙著要在今日出遊。 就連木府裡也忙碌得很。 灰衣丫鬟們在繡榻旁,等到姑娘終於揉著眼醒來,才連忙上前,輕手輕腳的扶她坐起,侍候著洗潄、梳妝,直到烏黑的長髮,也用玉梳整理妥當。 之後,她嬌慵的穿上綢衣、套上軟靴,離開閨房的同時,漫不經心的用衣袖,拂過門外盛開的茶花。 灰袖先被染紅,而後潤豔的色彩,很快浸染整件綢衣,映襯著姑娘的肌膚更是白晳細緻、吹彈可破。 灰衣人等在門外,樹下備好舒適桌椅,還有冒著煙的熱茶,以及做成各種茶花模樣的點心。朱砂紫袍、緋爪芙蓉、花鶴令、粉霞、紅露珍、九蕊十八瓣、滾繡球等等,全都芳香可口。 當她坐下之後,灰衣人奉上一鉢泉水。 「時間到了。」 姑娘望瞭望天色,接過那鉢泉水,往鋪著石磚的庭院,揮袖酒出,一滴都不留。 濺灑的泉水,落地後就渲染開來,彼此連接再連接,不僅變得愈來愈廣,更變得愈來愈深,沒一會兒就化作深深的水泉。 只是,泉水映出的,卻不是庭院裡的景。 水的另一面,有著古老的石砌欄杆,欄杆旁是等待已久的眾人,有男有女、有老有少,人人都仰高著頭,望向邊的大合歡樹,每個人的臉上,都帶著深深的期盼。 泉水的那一面,擠滿了人們,泉水的這一面,姑娘所坐的桌椅,雖浮在水面上,卻像是放在石磚上般安穩,她舒適的喝著熱茶,嘗著點心,半點都不心急。 可是,等了又等的人們,開始不耐煩了。 「蝴蝶呢?」 賣餅的問。 「蝴蝶呢?」 賣符咒的問。 「蝴蝶呢?」 賣衣裳的問。 「都這個時候了,為什麼蝴蝶還不來?」 白晝工作的、夜裡行走的異口同聲的問道。 一聲又一聲的疑問,在水面引起漣漪,漣漪涿漸擴大,讓水面的映景,終於變得模糊變形。 正午過後不久,穿著黑衣的男人來到木府。 他有著一雙如火球般明亮的眼睛,不論衣裳內還是衣裳外,都纏著一圈圈的藥布,保護脆弱的肌膚,不被外力所傷。 雖然極度不情願,但是接到召喚,他還是來到木府。 只是來是來了,他的脾氣可差得很。 「找我來有什麼事?」 見到坐在大廳裡,悠閒的拿著繡框,用銀針刺繡的少女時,他的雙眼更亮,幾乎要噴出火來。 嚴厲的喝問,沒讓撚著銀針的小手錯繡任何一針。她仍舊慢條斯理,在素白絹布上一針一線,繡著含苞的花蕾。 「喂!」被冷落的男人怒叫。 她還是不理。 「喂!」 怒吼聲回蕩大廳,站在圈椅兩旁,抱著各色繡線的灰衣丫鬟,被吼出的強勁聲息吹得飛出窗外,各色繡線落在地上,繽紛紊亂。 繡花的姑娘,卻連一根頭髮絲,都靜垂未動。 「黑龍,你遲到了。」她終於開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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