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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即便是入了京城,他的車速也沒有減緩,篷車停也不停,經過那些繁華的街市,筆直的駛向玄武大道中,一間寬門巨戶的宅邸,終於才勒緊韁繩,讓疲累不已的馬兒停下腳步。

  徐厚一邊跳下車,一邊朝篷車裡叫著。

  「出來!」

  滿腹委屈的秋霜,慢吞吞的探出篷車,心不甘、情不願的走了下來,抬頭往身前的宅邸望去。

  就見這厚牆深戶,只重實用,不顯半分浮誇的宅邸,外頭巍峨的大門,是以千年巨木與寒鐵鑄成,門上還懸著一塊金字大匾,銀鉤鐵畫似的字跡,書寫著「大風堂」三字。

  終於,他們到達京城了。

  終於,他們到達大風堂了。

  這一趟的行程,即將就此畫下句點。

  想到這裡,她心口一抽,忍不住看向徐厚。他卻依然臉色難看,逕自吩咐迎上來的鏢師,把馬兒牽去休息刷洗,連看都不看她一眼。

  「徐大鏢師回來了!」站在門口的人,急匆匆的朝著門裡叫嚷著,聲音裡滿是喜悅,顯然是等待已久。

  就聽到叫嚷聲,一聲接著一聲,從屋外直傳進了屋內,過了不久之後,一個身穿蒼衣的俊美男人,慢條斯理的走了出來,笑得溫文儒雅。

  「徐厚啊,你這趟鏢走得可真久,我這陣子想找人喝酒,都愁著沒有酒伴呢!」男人笑著說道,蒼衣襯得他神采奕奕,黑眸深斂又顯出沉穩大器,如流泉般的長髮,以蒼色繩束起。

  「哼,少來,我才不相信,你陪著心愛的老婆,還要替那只大象收拾善後,還會有時間想到要喝酒?」徐厚絲毫不給面子,臭著一張臉回嘴。心情壞透了的他,對好友的出門迎接,也沒給好臉色。

  蒼衣男人笑了一笑,也不以為忤,視線倒是落到一旁,始終站立不語的秋霜身上,笑得更溫柔而客氣。

  「這位就是白姑娘吧?」他殷勤的走上前來,有禮的問候著。「這一路旅途勞頓,白姑娘肯定辛苦了。我已經命人,在裡頭備妥了房間,能讓您沐浴更衣,暫時洗去身上沙塵。」

  不同于徐厚的無禮,良好的教養讓她即使身心俱疲,也不忘福了福身,答謝對方的好意。

  「謝謝您的好意。」

  「白姑娘不必客氣,我是大風堂的鏢師上官清雲,您稱我上官就可以,不管有任何事情,白姑娘儘管吩咐就是了。」

  瞧他們一來一往,又是福身,又是行禮,讓徐厚看著不但覺得刺眼,更覺得心裡不痛快。他臉色愈來愈臭,卻因為兩人的對話,濃眉陡然一擰。

  沐浴更衣?

  「你怎麼會知道,我帶回來的,是個女人?」他粗聲質問。

  上官清雲從容回答,面不改色。「是大總管跟我提過一聲,吩咐我先把房間與衣物備妥的。」

  「你還知道,她姓白?」該死,連他都是直到現在,才知道她的姓!

  直到這會兒,上官清雲的俊臉上,才露出些微訝異。

  「難道,相爺沒跟你提過?」這就怪了。「跟你來到京城的這一位,就是江南織造總督的掌上明珠,白秋霜姑娘。」

  徐厚咬了咬牙,很大聲的問候了公孫明德的母親。「他根本沒說,只說了,要我把隨夜明珠一同離開白府的人,一併帶回京城。」

  「就算是相爺沒說,但是你也該猜得出來,如此溫柔有禮的姑娘會大費周章,女扮男裝的離開白家,肯定是身分特殊,除了是白家的千金之外,還會有誰呢?」

  徐厚大臉扭曲,怒聲大叫。

  「我笨!我笨!我就是沒想到,可以了吧?!」

  「小聲點,別嚇著白姑娘。」上官清雲叮嚀著,雖然知道好友本能反應極佳,但就是對人情瑣事沒轍,卻也沒瞧過,他發這麼大的火。

  「我就是要大聲,怎麼樣?」徐厚咆哮著。

  「那也先讓白姑娘入內休息。」上官清雲好心的說著,對著秋霜露出抱歉的一笑。「白姑娘跟工部侍郎袁大人的公子有婚約,這幾日就要拜堂成親了,你現在嚇壞了新娘,到時候怎麼向大人交代?」

  倏地,徐厚全身一僵。

  有好一會兒,他就這麼站在原地,驚得雙眼發直,簡直僵硬得像是一座石像,連呼吸都停了。

  然後,就在上官清雲幾乎要伸手,去推推他的肩膀,測試他是不是站著昏倒的時候,他突然有了動作。

  徐厚很緩慢、很緩慢的轉過身,眯眼瞪著小臉煞白的秋霜,眼裡迸著可以刺穿人的殺氣。

  「你跟工部侍郎的兒子有婚約?」

  她咬了咬唇,沒有回答。

  「回答我。」他的聲音平滑如絲,卻透露著危險。

  她深吸一口氣。

  「對。」

  「你是有婚約的?」

  「對。」

  「你卻始終沒跟我提過?」他的目光愈來愈嚴厲。

  「我為什麼要跟你提?」她倔強的抬起頭來,毫不畏懼的瞪回去,拿著他說過的話當武器,扔回他的臉上去。「你不是說了,只要交差了事,之後就不再管我了?那我的婚約又跟你有什麼關係?」

  徐厚呼吸一窒,怒極反笑,猙獰得駭人。

  「好!」

  他大叫一聲,寬厚的大手一探,牢牢抓住她的手腕,拖著她就離開大風堂的門口,一步又一步的朝著城中央的方向走去。他用的力道極重,甚至弄疼了她,半點也不知憐香借玉。

  上官清雲在後頭,連忙揚聲問著。「徐厚,你帶著白姑娘要去哪裡?」

  他置若罔聞,也不顧好友的詢問,逕自抓著秋霜,大步往前走去。

  一路之上,像是貨物一樣,被強拉著前進的她,不斷的掙扎著,幾度想要掙脫他的鉗制,卻始終不能如願。那只大手就像鐵鉗似的,握在她手腕上,捏得又重又緊。

  「放開我!」她掙扎著,被拖行前進,甚至好幾次差點跌倒。

  「徐厚,你聽到沒有,我叫你放開,你握得我的手好痛!」真的好痛,她都要以為手腕要被他握斷了。

  沿路之上,兩人拉拉扯扯,引來不少人側目,還有人特地跟了上來,好奇的想要看看,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  走了幾條街之後,兩人的身後已經聚了一群觀眾,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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