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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但是新娘所許配的人家,正是城裡的高官,正在伸長了脖子盼望,一看見送親隊伍到了城門外,立刻開啟城門,放一行人入城。

  搭了順風車的秋霜,擔心送親隊伍太過招搖,一進了大城之後,就連忙溜出馬車,謝過好心的新娘,就藉口要去找尋親戚,跟送親的人們告別。

  眼看著送親隊伍,走過白晝裡熱鬧非凡,深夜裡卻寂靜無聲的大街,一路到了大街盡頭,一處偌大的宅邸旁,最終消失在朱紅色的大門後頭。

  安安靜靜的大街上,只剩下秋霜獨自一人。白晝忙碌的人們,這會兒大都睡著了,就算沒睡著的,也窩在溫暖的火爐旁,喝著熱酒、吃著宵夜,沒人願意冒著秋夜寒風,到路上溜達。

  偶爾,就是溜過去一、兩隻,小貓或是小狗,瞧見她的時候,先是停頓了一會兒,眼睛警戒的睜得又圓又大,然後一溜煙又跑了。

  自由。

  她真的自由了!

  只是,為什麼擺脫了徐厚,得到企盼已久的自由,滋味卻遠遠比不上期待時美好,反倒覺得一顆心,還被牽著千絲萬縷,離得他愈遠,就覺得被扯得愈難受呢?

  沒了他的陪伴,她收緊雙臂,環抱著自個兒,覺得秋意在今晚特別的濃。

  冷冷的秋風,吹得她眼兒發澀,好幾次聽到身後有動靜,她就匆匆轉過頭去,以為是他追來了。

  但是,當她發現,那只是路過的貓狗,或是自己疑心過重,引起的種種虛無臆測時,惆悵竟比秋風更難忍,讓她的胸口緊縮,一陣一陣的痛著。

  討厭,她必須把徐厚拋在腦後!

  秋霜下定決心,加快了腳步,不再回頭探看。她找到大街中央,旅店林立的那一區,選中了其中一間就上前去,咚咚咚咚咚的猛敲著緊閉的大門。

  「請開門。」她小聲喊著。

  店裡頭黑漆漆的,沒有半點動靜,她一敲再敲,敲得手兒都覺得有些痛了,裡面才發出丟盆砸碗的驚響,接著是惱怒的咒駡聲。

  「做什麼的,三更半夜吵什麼吵?」

  那不善的口氣,讓她略微遲疑,但還是勇敢的喊了一聲。

  「我要住店!」

  「都睡下了,找別家去!」

  「但是……」

  「滾開滾開,再不滾,拿冷水潑出去!」

  怕被冷水潑得一身濕;她急忙後退,只能放棄第一家客棧,往第二家走去,再度咚咚咚的敲門,然後再度被咒駡、再度被威脅,只是這一次對方說要潑出來的,是燈油而不是冷水。

  深夜時分,客棧裡的人們都警戒著,不願意隨便開門,加上被窩暖呼呼的,不論她找了多少家旅店,還是一再的碰壁,找不到可以投宿的地方。

  就在她以為,自個兒必須找個牆角避風,熬過這個寒意沁人的夜晚時,身後突然響起男人的聲音,語音藏笑的問著:「美人兒,夜深人靜的,你不在家裡乖乖睡覺,是急著要趕到哪裡去?」

  秋霜驀地一驚。

  聽著那陌生的聲音,她就算是不回頭,也能夠知道,身後的男人絕對不是徐厚,而是另有其人。

  而且,這個男人還一眼就能看出,她是女扮男裝!

  她慢吞吞的轉身,瞧見身後的男人,穿著一身夜行衣,一張臉長得人模人樣的,劍眉朗目,高挺的鼻下,還留著兩撇小鬍子,正雙手抱胸,好整以暇的對著她邪笑著。

  「我、我要回家。」她壯起膽子說謊。

  「回家?」那男人笑得更邪了些,壞壞的打量著她,嘲弄的又繼續追問:「你跑得氣喘吁吁的,難道不是要去會情郎嗎?」

  「才不是!」

  「噢。」

  男人嘴上說著,動作卻極為快速,只是一眨眼的工夫,就已上前又後退,閃回原來的站處,要不是他的手上,多了她藏在袖子裡的那包首飾,她甚至要懷疑,剛剛的黑影一晃,只是她的錯覺。

  「快點還給我!」她急忙叫著,想要上前去搶,卻又沒有膽子動。

  男人慢條斯理的,打開搶來的小包,對著那些精緻的金簪子、金鐲子,還有好幾十枚金戒指吹了一聲口哨。

  「這些首飾是哪裡來的?」他捏起一枚戒指,就著月光審視。「這工藝還不是尋常銀樓師傅能做的,可是官家銀樓才有的精工,而且這戒指不是新的,還是被女人長久戴著的。」

  聽得這個人單單從一枚戒指,就可以看出首飾的來歷,不是尋常民間,而是從高官女眷常戴的,心思比徐厚還要細,她愈來愈是心驚膽戰。

  「難道,被我逮著了一個偷兒?」帶著邪氣的一雙眼,又溜回她的身上,他連連讚歎著。「嘖嘖,這麼標緻漂亮的偷兒,倒是難得啊!」

  「我才不是小偷。」她急忙搖頭否認。

  「那你倒是仔細說說,這些首飾是怎麼來的?」男人慢條斯理的,舉步朝她走了過來,腳步無聲無息。

  「你不要過來!」

  她的警告,卻換來對方的再度一笑。

  「姑娘,我姓杜的天生反骨,美人兒愈是教我不要過去,我愈是想過去,你說怎麼辦才好呢?」他愈走愈近。

  秋霜心裡發毛,連連的往後退,直退到背部都貼上冰冷的牆,看見他還在往前走,連忙揚聲叫嚷著。

  「等等,我問你。」她竭力保持鎮定,維持聲音不要發抖,抬起小巧的下巴問道:「難道,你沒有聽說過大風堂嗎?」

  這三個字果然有效。

  男人停下腳步,眯眼問道:「大風堂?」

  「對,名滿天下,有位羅夢大小姐,還有無數厲害鏢師的大風堂。」她有了信心,說話也更大聲了。好在,徐厚之前告訴過她,大風堂的名號可是天下聞名。

  男人的臉上,出現古怪的表情,換了一種眼神打量她。

  「我當然聽過大風堂。」他說。

  她再接再厲。「那麼,你也該聽過徐厚吧?」

  「喔,你是說,那個又笨又粗魯,非但不解風情,見到好女人不懂得疼、看到好茶不懂得品,空有一身蠻力,每一趟鏢運都靠大刀解決,只長肌肉不長腦筋的鏢師徐厚嗎?」顯然,他熟悉得很。

  聽著那一句又一句,雖然句句屬實,但是她聽著就不舒服的話語,她氣得直跺腳,忍不住為徐厚辯駁。

  「不許你這麼說他!」

  「為什麼不許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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