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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九


  銀白的月光曳了一地的淒冷……

  雷恩用力地眨了眨眼,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,果然,那影子在瞬間就消失不見了。但那聲低歎如漣漪,不斷地在心湖擴大,與他起了共鳴。

  他感到莫名的惶恐。不能!不能!誰也不能帶走秦婉!死神不能,柯宇軒也不能!他匆匆地奔到床邊,卻不見秦婉的身影,恐懼不斷的上升。湧到了他的喉嚨,心臟在胸腔裡強烈地撞擊著,鎮定下來,快鎮定下來,柯雷恩,他告訴自己,鎮定下來,用頭腦仔細想想。他才離開床幾分鐘,甚至沒有離開這個房間,秦婉不可能不見了,除非敵人用了瞬間轉移。

  忽然,棉被堆裡傳來一陣囈語,雷恩趕緊抓開超大型的棉被,發現秦婉就陷在棉被海裡,她把自己的身體縮了起來,像個炸熟的蚱球。

  雷恩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,緊繃的神經開始鬆懈下來,令他差點就虛脫了,他不禁對熟睡的秦婉喃喃自語著:「秦大小姐,為什麼連在睡夢中,也要和我捉迷藏呢?下次行行好,可憐我這顆衰弱的心臟吧!」

  他爬上床,將秦婉緊緊的抱在懷裡,也許力道大了,她在睡夢中不依地嘟囔了一聲,但他卻假裝沒聽到,一秒也不願將她放開。

  「說!你究竟把我們的相片拿哪裡了?」

  就在雷恩愉快地亨受美味的早餐之際,秦婉終於問了一個他壓根兒不想答的問題,但該來的總還是得來,他遲早得面對她的。他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炒蛋,拿起紙巾,擦擦嘴,拍了拍滿足的肚子,即使拖延了這麼久,表面上看來那麼從容,其實他內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突然機靈一動,心想,將變化球丟給達芬吧!

  他面不改色地散謊道:「喔!我們那張照片照得還不錯,達克借去看了,下次叫他拿來還吧!」

 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那是他們唯一的合照,他明明知道她愛惜死了,怎麼輕易地借給別人呢?達克無緣無故的,又幹什麼借那張照片呢?她自從知道自己病了之後,覺得自己變醜了,就死也不肯照相,所以那張照片對她來說是那麼地彌足珍貴,無可替代。

  他感受到她的灼熱的眼光,心虛地低下頭來,心裡暗著罵自己「笨蛋,怎麼撒這種拙劣的謊?現在連他自己聽來都是那麼地薄弱,難以取信於人。事實上,那張照片連同相框,他們都將它當做重要的線索,因為那是秦婉唯一從20世紀帶來的信物,他們將它交給了傑克——雷恩在大學時代的教授,當今新天堂星球上最具權威的科學家——來研究,看能不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,他們已被逼得走投無路,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。

  良久,秦婉總算打破了沉默。「你幹麼不拿底片給他們呢?」她的嘴唇翹得高高的,可以吊好幾斤豬肉了。

  「可是……我們搬家的時候,不小心把底片弄丟了啊!」他好言好語地回答,心裡卻想著「那該死的底片」

  如果還真的存在,那才真是見鬼了!

  「你們這些大男人就是這樣]粗手粗腳的,笨死了!」她不滿地抱怨了幾句。

  門鈴忽然響起來,救了雷恩一命。秦婉興奮地叫起來:「我去開門。」

  乖乖這還得了,雷恩心想著,來人不被秦婉嚇一跳才怪,又或者更糟的是敵人找上門了。他趁她才走了幾步。馬上就把她拉回來。「你乖乖坐著,不要動!我去開門。」

  她對他的獨裁的做法滿心不高興,但一看到他陰厲的臉色,又不敢造次了,只好雙手抑胸,氣嘟嘟地瞪著他的背影。

  雷恩、達芬,傑克三個大男人站玄關處。傑克看著室內的陳設,忍不住驚歎道:「天啊!我們來到了新石器時代嗎?」

  「不,教授,這是『粗電器時代』,您要不要住住看?保證您一定能像個摩登原始人一樣,快活似神仙!」

  「喔!喔!不了,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。我這把老骨頭可承受不起這種原始的娛樂。」教授臉上一副敬謝不敏的神色,惹得他們發笑不已。

  他們的笑聲卻把好奇的秦婉給引了出來,她走近玄關,臉上的笑意猶如向日葵見到了太陽光,霎時粲爛地綻放。她驚呼一聲拔足狂奔,雷恩見狀,高興得不得了,馬上伸出雙手想迎接她的擁抱。

  當秦婉跳到傑克身上緊緊抱著他的時候,雷恩足足呆了一分鐘。

  「爸爸!你終於來看我了,怎麼過了這麼久才來呢?害人家以為你都不要我這個女兒了!」她緊緊地倚偎在傑克的懷裡盡情的撒嬌,像個小女孩。

  而被抱個滿懷的傑克,卻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,一頭霧水地望著雷恩和達芬。雷恩伸出的雙手還沒收回來,而達芬的下巴則一副合不攏的樣子,傑克看著這兩個孩子的呆樣,知道別想告他們了。

  他伸出手,摸了摸靠在他肩頭抽泣的秦婉,低聲安慰:「噓、噓、乖,沒事了,爸爸在這裡,乖女兒,不要哭了。」

  ——開始,他只想做個樣子,安慰——下這個陌生的女孩子,可是當他這麼說的時候,一陣柔情忽然湧上心頭。他死去已久的太太不曾為留下一兒半女,他從不曾感受過親情,而今卻在這陌生女娃娃的身上,感受到一股似乎潛伏已久的情感。

  他喃喃低語著,輕拍著她、哄著她,好像多年前就想這麼做了,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,無須喬飾,眼淚不知何時潤濕了他的眼角,但他胸肺裡溢滿了無名的喜悅。

  雷恩煩燥地走來走去,一旁坐著的達芬快看得頭昏眼花了,他終於不耐煩地發起牢騷。「你已經快走了好幾個小時,可不可以停下來,地板都快被你磨出一個洞了!」

  雷恩恍若未聞,還是不停地走來走去,一邊對者達芬咆哮道:「該死!他們已經在房間裡待了一整個下午,難道你不好奇他們在談些什麼嗎?」

  「我當然好奇!但不等他們出來,想這些又有什麼用?嗯……慢著!老兄你該不會是吃醋吧!我的老天啊!教授的年紀足可當秦婉的父親了,難道你懷疑教授沒有人格嗎?」

  「你幹嘛那麼大驚小怪,我才沒那麼酸酸呢!」但他心虛的口氣,可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
  雷恩話才剛說完,傑克便推開房門走了出來,雷恩不好意思地叫了聲:「教授。」

  「教授,秦婉怎麼了?」達芬關心地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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