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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六


  這些日子以來,她不時地想像著她跟慕文的婚禮,數不清的賓客、灑不完的彩紙,慕文緊緊地挽著心瑤的手,周旋在賓客之間……

  可是,如今一切部如幻影般的幻滅了……

  「好,媽答應你,明天立刻回去辦理該辦的事。你靜靜的在美國住一段時間,有任媽媽的照顧,媽可以放心。」

  心瑤閉上眼睛,好一會兒,才睜開眼睛。

  「謝謝你,媽。」她兩眼茫然,若有所失。

  韓母知道,心瑤深愛著慕文,如此的決定,就像是在她心口上重重地劃了一刀,這傷口,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癒合。

  她噙著淚,扶著心瑤躺回床上,「相信媽,這一切都會過去的!休息一下吧!我去看看懷哲。」韓母說完便離開病房,去看任懷哲。

  心瑤躺在病房裡。天黑了,對著窗外星光點點的夜色,她陷入迷惘的沉思中,耳邊隱約響超一道懇求的聲音——

  心瑤,你難道一定要去美國嗎?

  只要你記住,我天天在想念你,等著你!

  所有夢想、期盼,等待都已成為幻影了,她轉過身去,把臉整個埋進枕頭裡,雙手緊抱著那個枕頭,孤獨地嘗著這深切落寞的無奈。

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,懷哲依舊時時刻刻在痛斥著自己的過失。

  那是謀殺!

  他謀殺了心瑤啊!

  每當想起那一天的事,他便被強烈的內疚折騰得幾乎承受不住,因此,今天醫師一告訴他,他的傷勢稍微好轉,可以坐上輪椅時,他便迫不及待地來到心瑤的病房。

  他停在心瑤的面前,望著她憔悴、消瘦得兩眼深陷的臉。

  心瑤呆坐在病床上,不動,也不說話,思緒彷佛飄到一個好遠好遠的國度裡。

  懷哲緊緊握上她的手,她顫抖了一下,似乎回過神來,抬起來望著他,眼光沉痛而悲哀。

  「原諒我!」他的聲音沙啞得難以辨認:「老天!我要怎樣做才能挽回這天大的錯誤?」他顫抖地低喊:「心瑤!求求你告訴我……你告訴我……」

  她再度抬眼看他,看來不勝哀戚,好一會兒,才開了口,聲音低柔而無力:「都已經如此了,你要我怎麼說?」

  他再也控制不住了,把頭撲進她身邊的被窩裡。「求你!讓我照顧你、愛護你!」他痛苦地低喊著:「讓我娶你!」

  她凝視他那一頭黑髮,稍稍坐直了身子,然後很真誠、很懇切地說:「懷哲,你知道嗎?我們都無法讓已經發生的事變成沒發生過,既然如此,我只有坦然接受它,而且……」她頓了頓,「是我對不起你在先,不是嗎?你那麼有雅量接受我的過錯,我又為何不能?」

  他直視著她,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,絲毫沒有責怪的怨容。

  「你不怪我嗎?」他驚顫地說。

  「以前你也說過不怪我,不是嗎?」

  「心瑤!」他心痛地叫了一聲。

  她微笑了一下,「這些天來,我想了很多,我真的不怪你。人生有許多事,真的不能用理性來解釋,人的智力畢竟有限,也許冥冥之中真有一位神在主宰著一切。」

  懷哲長歎了一聲,分不清楚是感激還是尊重,把臉深深埋在她手心中,半晌,才拾起頭來。

  「那麼……」他仍小心翼翼的說:「你答應讓我照顧你,對嗎?」

  「給我一段時間,好嗎?」她疲倦地說:「讓我們先冷靜下來,再來談其他吧!你也該回床上好好休息了。」

  他望著她的雙眼,覺得她似乎在逃避他,表情是那麼的冷。

  「好,我聽你的,我等,不管等多久時間,我都願意等!」

  臺北的夏日黃昏,天氣異常燠熱,就連西斜的太陽也挾著炙人的熱力。

  何慕文在三十幾層樓高的工地,兩手撐開設計圖,與工地主任討論著。

  他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,為了得到更多實際經驗,他不惜頂著炙熱的陽光,奔跑在辦公室與工地之間,這般腳踏實地、親力親為,實在不像個老闆會做的事情,他似乎繼承了父親對工作的狂熱。

  他與建築師討論各方面的細節,又巡視了工地一遍,才乘著臨時架設的室外電梯,從三十幾層樓高空,垂吊而下。

  滿臉掛著汗水和塵土,他正想到工地臨時的辦公室洗把臉,忽然,後面有人喊住了他——

  「慕文!」

  他回過頭來,看見偉群站在不遠處的廊柱邊,臉上沒有往常那副開朗的神采,相反的,卻流露出沉重,不安的神情。

  慕文有些納悶地走向他。「下班了?什麼事情壓得你愁眉不展?你看起來有些蒼白。」

  「沒什麼。」偉群深思著望著慕文,「大概是工作太累的關係。」

  「這種天氣,的確欺人太甚,走,我們上山去!」何慕文沒有想太多,在偉群肩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說:「我們來個把酒夜話,順便讓你看看昨晚剛完成的一幅雙姝圖。」

  莊偉群蹙緊眉峰,勉強牽動一下嘴角,「也好,你我都需要喝一杯。」

 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?

  慕文望著他:心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。

  「你真的沒事嗎?」慕文疑惑的望著偉群。

  「沒什麼,走吧!」偉群回避地說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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