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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九


  「冷不冷?」

  「不冷。」

  「真的不冷?」君還四挑高眉頭,直瞅著裹得像是千層糕的綠繡。

  頭上戴著胡帽,身下著胡袍,外頭再罩了件裘衣,腳上還套上統靴,這身裝扮,幾乎讓人以為她是打關外來的。

  不過,外頭飄著雪,她會這麼穿也算是意料中的事。

  今兒個倘若不是絲造大會要公佈名單,他是不會硬拖著她外出的。

  「嗯。」她點了點頭,手裡抓了把傘,硬是踮高腳,想要把傘撐在他的頭上。

  君還四不由得接過傘。「我拿。」啐!她是沒瞧見他人高馬大、腳長手長來著?撐傘這點小事自然是由他來,她在搶什麼?也不想想她不過是一丁點兒大,想要拿傘撐在他頭上也不怕手酸。

  「哦。」她拉了拉胡帽,幾乎要蓋住眼。

  君還四斂眼瞅著她。「是不是真的很冷?」這麼點小雪,就像是一陣雨罷了,真有那麼冷嗎?

  「還好。」她幾乎小碎步地跟在他身邊。

  「倘若真的很冷,定要告訴我。」他是篤定這一回她定會得到絲造局的青睞,所以才會硬拉著她到絲造局看榜子;不過若是因為他的一意孤行,害她因此染上風寒,他可是會自責的。

  綠繡眨了眨眼,不解地蹲著他。「老闆……」為何突然對她這麼好?這種感覺像作夢一般,教她覺得不真實。

  這幾天他都會跑到她房裡陪她刺繡,不是幫著她繡,要不便是幫她穿繡線;再不然就是靜靜地坐在她身旁,瞧得她一身冷汗,寒顫打個不停。

  老闆到底是怎麼了?難道他真的那麼想學會她的繡工嗎?

  直說明,只要老闆直說,她沒道理不教他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沒。」與他四目交接,她忙斂下眼,掩去有些失序的心跳。「我是在想,這絲造大會若是上榜者,是不是會親自把披風給發還回來?」

  倘若老闆老是這樣盯著她看的話,她總有一天會因心跳失序而亡。

  「不,若是上榜者,披風不還,不過絲造局的小令爺會設筵招待咱們,再談妥明年要送進宮裡的織造布匹。」見她低著頭,君還四倒也不以為意,自顧自的說著,隨即又勾起笑。「我有預感,這一回肯定是咱們拿到首賞,你放心吧!」

  「你說,小令爺會設筵招待咱們?」綠繡微詫道。

  「以往都是如此,不過今兒個可就難說了,因為今年的小令爺是打宮裡來的,不知道這規矩還會不會延續下去。」

  「哦……」她微鬆口氣。

  太好了,要不然一個不小心遇著熟人,豈不是要洩露她的行蹤?

  入廠子之後,她不再繡,是因他太喜歡參加絲造大會,教她困擾極了,就怕自個兒的繡工會教熟人給看穿,繼而調查她的行蹤。事隔三年多,不知道宮裡的人還有沒有在找她。

  這次是因為他手傷,她不得已才代勞的。她多想繡,卻又怕這繡工會惹來是非,就怕有人打擾了她現下清靜平靜的日子。只是,他說今年的小令爺是打宮裡來的,肯定是從絲染署來的,不知道……

  「怎麼了?我覺得你有些悶悶不樂的。」君還四淡聲道。

  「沒。我是在想,等絲造大會結束之後,你是不是就要起程回廣陵了?」每年一約到這當頭,他總是會回廣陵過年,今年亦是一樣吧。

  「差不多是該起程了。」他淡淡地道,雙眼直視前方。

  要不要現下提早說,邀她一道回廣陵?可走在這街上,街上有不少人,要他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開口,簡直是要他的命。再緩緩吧,待回去之後再說。

  「哦。」她淡然的垂下眼。

  那麼,今兒個又是她一個人守在廠子裡孤獨地過年了。

  「咦,這不是綠繡大師嗎?」

  綠繡正思忖著,耳邊卻傳來極為熟悉的嗓音,她抬眼輕喚:「何公子。」

  「你要去絲造大會?」他親密地貼近她,卻突地瞧見一隻大手殺風景地介入其中,他一見著君還四便笑道:「君四少,你也在啊!」

  「廢話,不然你是當我死了不成?」君還四瞧見他便不悅地暴吼,佔有性地將綠繡摟進懷裡。

  「一大早,吃了炸藥啦?」何公子笑得柔魅,見他摟緊綠繡,笑得更賊。「甭氣了,軒轅織造廠得了首賞,絲造局都已經放榜子了,小令爺就在樓臺上等著你們呢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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