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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


  她真的不懂啊!

  感覺上像是意料中的事,卻又不太像是意料中的事。

  總歸一句話,這件事教他心生不悅……而跟前的夜蒲卻還是不知死活地說個沒完沒了。

  「六少,磬兒果真了得,才掛上了三幅版畫便立即教人搶光,甚至叫價到上百兩……鋪子的掌櫃天天同我抱怨,問我到底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再有新版畫,還問我版畫大師到底是什麼名號,說他就快要被一干達官顯貴給逼問到發瘋了。」

  夜蒲說得口沫橫飛、興致勃勃,卻壓根兒沒發覺在一旁呷茶的君殘六臉色微沉地直瞪著他。

  「哼!你什麼時候同她這般親熱了?」他冷諷道。

  磬兒?喲,倒是親密得緊,像是怕人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似的。

  「呵呵,倒也不是親密,該說磬兒的性子改了不少,說起話來不若以往那般尖銳,待人也和氣多了,有時我送黃楊木過去給她,她一抬頭沖著我笑……六少,你不知道,姑娘家一笑起來,模樣說有多美便有多美。」

  夜蒲邊說邊笑,仿若在回想常磬的笑臉。

  「哼!原來她還會笑?」君殘六不由得眯緊了黑眸。

  怎麼在他跟前,她就不笑?

  因為他醜?因為他破相,還是因為遭毀容的他,在她眼裡跟鬼沒兩樣,所以她一見著他便笑不出來?

  「會,她笑起來好甜,那神態說有多美就有多美……不過,她就算不笑也很美,光是瞧她身為管事指派著府裡的工作,那神態、那姿態就像是貨真價實的大家閨秀,命令的語氣中帶著溫柔,教府裡的眾人莫不服從她。」

  真的不是他誇她,而是她實在太具有當家主母的氣質,若是將她和六少湊在一起,絕對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

  「敢情你們是把我這主子放到第二位了?」他哂笑道。

  將她調任為管事,這到底是對是錯?到最後會不會教他們錯以為她才是主子?

  「六少?」夜蒲斂眼,這時才發覺他的神情不太對。

  難道他一個不小心,話說得太多,又惹六少心煩了?真不是他愛說,他這主子近來實在是太容易動怒了。

  天候明明已經涼爽許多,主子卻仿若全身燃著火焰,無時無刻不處於憤怒的狀況。誰要是說話不經腦子,便等著受罰吧……呃,不知道他在主子面前吹捧常磬,算不算是不經腦子?

  「夜蒲,你說咱們府裡需不需要再找些奴婢?」君殘六突地道。

  「咦?」他一頭霧水地睇向他。「六少怎會突地想要再找些奴婢?」

  三年前就不找奴婢了,如今找奴婢作啥?再者,六少的脾性若是不改,就算再多找些奴婢也沒用。

  「哼!」他冷哼一聲。

  「六少?」好難猜呀!他猜了好幾年,但沒一次猜得著的。

  君殘六呷了一口微涼的茶水,「她的版畫在鋪子裡頭真的相當叫好?」

  「嗯。」夜蒲一愣,隨即回神。

  好險、好險,倘若不是跟在六少身旁多年,他根本跟不上他思考的速度。

  「那她……人呢?」他淡問。

  頭一眼便覺得她的刀功極好,但是他沒猜著會在市面上造成這麼一股熱潮。現下可說是版畫的全盛時期,再加上一些富貴人家為了禮佛,都會印些佛書,順便加些佛像插圖,好顯示自己的地位。

  而她雕的佛像,不怒而威、不惡而嚴,帶著女子的柔軟卻又有著男子的剛毅,確實是詮釋得相當完美,有人會撒下大筆銀兩,他是不會大意外。

  然而,他心裡卻矛盾得緊。

  這是怎麼著?自他初識她至今,她老是給他這種感覺?

  一種矛盾,一種教他深陷在五里霧中,仿若霧裡看花,教他理不清頭緒的莫名無力感……教他煩躁透了,甚至讓他即使在妓館裡,也瞧不進花娘的媚態,害他轉而找向孌童,結果又落得敗興而歸……

  混賬,這到底是怎麼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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