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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


  將近三伏時節,入夏的天候帶了點濕粘暑氣,迎面而來的風是微溫的,吹拂在臉上非但不覺涼意,更容易催汗。

  畫舫的艙房裡擠滿了一干庸脂俗粉,空氣中飄著廉價的脂粉氣味,更教她難受得想要作嘔。

  這就叫作談生意?這算是哪門子的生意?

  邀方老爺子上傅家的畫舫,他竟帶著一干看起來不太正經的女人當陪客,一干人就窩在這小小的艙房裡,裡頭熱得仿若悶籠一般,還沒開口便淌了一身汗,生意怎麼談得下去?

  阮棄悠沒事換什麼地方作啥,這豈不是糟蹋了畫舫?待會兒那幹鶯鶯燕燕要是流了一地的水粉,她豈不是還要命船夫徹底從頭打掃一遍?這不是在糟蹋畫舫、糟蹋人嗎?

  她冷眼瞅著一干女子巴住老態龍鍾的方老爺子,直覺得一股酸意逼到喉頭,教她想吐,但礙於情勢,她不得不強忍著。

  然而,最教她佩服的依舊是他。

  只見阮棄悠壓根兒不受影響,笑意不減地同方爺攀談,還逗得身旁的花娘笑得花枝亂顫,更是教方爺倍感親切。

  他真是了得!當個雙面人可以當到這種地步,堪稱一絕。

  「三小姐,你還好吧?」阮棄悠瞥了她一眼。

  「很好。」她冷笑道。

  唷!他正忙著,居然還看得出她不舒服……哼,問她好不好?好!好得不能再好了,她怎能不好?只是有些想吐罷了,倘若這筆生意再不趕緊談妥,她真的要吐了。

  「方爺,要不咱們到甲板上吧。」阮棄悠輕瞥她一眼,隨即又轉眼詢問著快要醉死在溫柔鄉里的方爺。

  「有何不可?」他倒也是爽快。

  聞言,一干人隨即踏到甲板上頭,阮棄悠命船夫搬了張矮幾擱在甲板上,眾人圍坐在矮幾旁,再拉起篷子,遮去豔陽。

  這下子確實是好多了,只是……

  傅搖光蹙眉瞪著幾名花娘正準備樂器,還褪去外裳,幾乎袒胸露乳地在豔陽底下跳起西域舞步,教她不禁傻眼。

  「好!」

  聽見身旁兩名男子的叫好聲,她不禁疑惑地回眸,瞪著兩人。好?這有什麼好的?

  「阮老弟,你瞧瞧!那位只著湖水綠肚兜的娘兒們,是不是漂亮極了?」

  「可不是嗎?仿若是天仙下凡一般,瞧那舞步輕揚,好似要登天去了。」坐在她身側的阮棄悠毫不諱言地誇道。

  他是眼睛瞎了不成?這是哪門子的天仙?他說這句話會不會太污蔑天仙了?

  「你身旁的屏兒倒也不差。」方爺笑得淫穢。

  「這倒也是。」阮棄悠乾笑幾聲。

  傅搖光微眯起水眸,瞪著他調戲他身旁的花娘,不禁快要吐血。

  這筆生意到底有什麼好談的?

  難道他口口聲聲說的生意都是這樣談的?

  這哪裡是在談生意?說難聽點,他根本就是在狎妓嘛!

  難怪他不帶她來,難怪他要換個地方,可換了地方又怎麼著?不過是從妓館換到畫舫罷了,花娘還不是隨侍在側?

  混蛋!他居然敢當著她的面同花娘打情罵俏……她這主子他有放在眼裡嗎?好歹也尊重她一點!

  她惱火地瞪著他握上花娘的手,心頭猛地一顫,腦袋突然一片空白,只覺得胸口悶透了,悶得發疼了……

  她不由得弓起身子,纖手撫上胸口,暗惱他連她身子不適都沒發覺,竟然還兀自與人談笑不止。

  傅搖光正欲開口斥他,競感覺左側好似有人有意無意地碰觸她,她不由得以眼角餘光探去。

  不會吧?好個色膽包天的登徒子,居然摸上她的腿……

  「其實,三小姐的姿色壓根兒不比這幹花娘遜色呢。」方老爺子意有所指地道:「難怪她會是杭州第一美人。」

  她隱隱約約聽見他倒吸口水的聲響,令她更欲作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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