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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「見誰?」蘇紈提高警覺地看著她。

  「司徒吞殘。」她是個講義氣的人,沒道理事情做到一半卻突然收手;況且若是帶她去見飲禪,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。連著兩天,他老是臭著一張臉,她看得都膩了,也怕了。

  蘇紈纖細的身形微顫,隨即冷淡開口:「我不管你到底是誰,但我絕對不會去見殺父仇人的,姑娘請回吧!」

  「可他有話想對你說,不對你說的話,他是無法安心出家的。」她是多麼地不想勸她去,可卻又不得不說。

  「出家?他?」蘇紈瞪大水眸,微愕的神情稍縱即逝,快得沒讓南門天驕看清楚。「一切都過去了,他想出家也好、做什麼都好,我和他之間的事都過去了;明兒個我就要出閣了,請姑娘轉告他,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逆轉時空,我爹終究是死在他的手中,不管我原不原諒他都不重要,請他毋需再擱在心上。」

  「可若是你親口告訴他的話會更好。」南門天驕急急地道。

  她不想去就算了,她為什麼硬是要勸她?然而只要一想起飲禪那張臭臉,她就忍不住想要無所不用其極的綁她走。

  「姑娘,我明兒個即要出閣,深更半夜你要我去見他,若是讓人瞧見了,你以為我夫家的人能夠放過他和我嗎?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她不是不懂她說的話,只是她真的很想瞧見飲禪開心的模樣。

  「請回吧,請姑娘趕緊勸他離開這是非之地吧!」

  「那麼我告辭了。」她拱了拱手,隨即像只貓一樣悄悄地離開。

  這項計畫極好,可惜的是她沒能完成,總覺得有點遺憾,卻又好像松了一口氣;但不諱言的是,她松了一口氣的成分比遺憾多一點,她確實是不希望蘇紈去見飲禪。

  然而,到底是為什麼呢?

  望著滿天深寂的黑,沒有半點光亮,她不禁自問:到底是為什麼呢?

  「你上哪兒去了?」

  南門天驕像只貓躡手躡腳地溜進客棧的房間裡,孰知才自以為極為輕微地打開門,卻聽見飲禪彷若鬼魅般低沉的嗓音蕩進她的耳裡,嚇得她原地跳起;想要趕緊逃出門,卻又覺得丟臉,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坐在桌旁的他。

  「嘿嘿……我去遛遛。」她也知道很難讓人相信。

  她近來是愈來愈丟臉了,見到他的臭臉就怕得說話會結巴。唉!她這張嘴可還是頭一次結巴哩!

  「去哪兒遛遛?」飲禪挑起眉,冷冷地抖睨著她。「這兒你人生地不熟的,你到底能夠上哪兒遛遛?該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溜進蘇紈的閨房裡了吧?」

  她的心思不難猜,或者該說她很容易被看透。

  「嗯。」她不喜歡撒謊,只好認了。

  走近他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,還是搖曳的燭火太暈黃,她總覺得他今兒個看起來十分俊美;披散的頭髮雖未束起卻整齊多了,下巴上的胡髭也修得乾淨,衣袍瞧起來也挺順眼的。

  有酒味?她坐在他的對面,睇著他面前的懷子,只覺得懷裡的顏色看起來像酒不像茶……他居然喝酒了,他守的是哪一門子的戒律啊?

  他的心情有那麼悶嗎?連她在他身邊也不能讓他開心一些嗎?雖說她老見他冷著臉,可她還沒見過他這種臭臉,好像天下人欠他很多似的,連她也跟著不快活。

  「你忘了你的傷未好?」她的傷口比他想像中的深,需要更多的時間痊癒,孰知她大小姐壓根兒不以為意,竟然帶著傷就晃出去了。她簡直是天真得教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。

  「好多了,你別生氣嘛!我有替你帶口訊回來。」她連忙邀功。

  「紈兒?」

  「嗯。」叫得多親密!她的心又揪痛了下。「她說一切都過去了,不管她原不原諒都不重要,你不用放在心上,」

  倘若蘇紈真要見他,還不知道這兩人之問到底會蹦出什麼樣的火花來!當然,她這個小妹絕對是夠義氣,儘管心底難受,但為求他一笑,她可是不計代價地為他兩肋插刀。

  「是嗎?」飲禪看著她,深沉的眸子讓人猜不出他的想法。「那麼我可以放下一切紅塵俗事回淨靈寺了。」

  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,如今他卻又多了一樁心事。

  他怕一旦他回淨靈寺,儘管把她交給她父兄管教,卻不能保證她是不是又會逃出南門山莊;而這蠢丫頭一個人傻愣地在江湖上游走時,不知會碰上什麼可怕的事?他的心是系在她的身上,要他怎麼放心得下?

  「你和她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兩天前被一群混蛋打斷,要不然她早知道結果了。

  「我殺了她爹。」

  「這我知道,可我想知道為什麼。」他的眼太深沉,蘊藏著太多痛苦,她很想知道所有的緣由。「你說過你是一個宮裡來的密探,相信在你手中處理過的人不計其數,然而你為什麼千里迢迢下揚州,只為了跟蘇紈解釋?」

  只因為蘇紈貌若天仙嗎?可她也不差啊!或許她真的比不上她,可她不只有色,有才、也有德,她有哪一點比不上她?

  「因為我……錯殺。」他沉痛地閉上眼;

  「錯殺?」這麼嚴重?「你的意思是說,他或許有問題,但是他的罪卻不致死,而你卻殺了他?」

  「因為我喝了酒,在喝了酒之後聽及他和另一個人談論起要利用蘇紈設計我,要我成為他的乘龍快婿。原來他早知道我的身分,他不過是想要利用我掩飾他的罪行罷了,於是我一時怒極,遂……」他低啞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痛苦和訴不出的罪惡感。

  「遂你不再喝酒?遂你出家也是為了要洗滌你自以為的罪惡?」她不禁插嘴道。「你以為你犯了錯,只要到佛祖面前認錯就可以了嗎?難怪方丈不為你落髮,倘若我是他,我也不願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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