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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出春的風輕拂在臉上應是舒服的,可卻拂不去她心頭的鬱悶。

  一種說不出的悶……

  帶點自暴自棄的勇敢,她顫巍巍地走向船舷,眯起杏眸睞著船身滑過的水痕,睇著黃綠色的河水在眼底拂過一絲清朗。

  唉,這個時候,宮中八成是亂成一團了吧!

  皇阿瑪和皇額娘大概氣得怒髮衝冠。

  哼!誰要皇阿瑪胡亂賜婚,居然把她賜給一個荒唐卻不以為意、放蕩卻不以為仵的下三流男人;光是這幾日的相處下來,她就快要瘋了,倘若真要同他過一輩子,她寧可一死以求解脫!

  以往在宮中,見多了宮中的荒誕不羈,她以為那已經夠荒唐了,想不到他亦是一絕。不知道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一般,還是他與眾不同?

  大內的阿哥裡,亦不是每一個都那麼荒謬的,可為什麼她遇上的這個男子居然可以惡劣到這種地步?

  那一日,該死的船居然在那時搖晃,讓她丟臉地跌進端弋敞開的懷裡,一併讓他羞辱了自個兒的身子,想必對她,他是起了疑竇;可後來他可是親眼瞧見了小惠子赤裸的下半身,應該會相信她同小惠子都是宮中逃出來的公公。

  然,為何這幾日來,他還是一樣對她上下其手,彷佛他壓根兒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公公?

  小惠子還編的一段賺人熱淚的戲碼,述說著兩人有多可憐,而後又是如何逃出宮,只為了逃回自己的家鄉,倘若在這裡露了餡,怕是會被人強押回宮,還得遭一頓毒打。

  以為他多少是有點人性的,自是會同情他們,會放他們一馬,會自動離他們遠一點,孰知曉惠子卻打錯了如意算盤。

  他不但男女通吃,甚至連公公也不放過。對她,彷若是阿哥們對待宮中的宮女一般,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?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人?而且他還是保衛皇城的驍騎營將軍。

  天,杭州怎麼還沒到?

  她想要下船,想要站在平穩的土地上,想要遠離那頭彷似餓狼的端弋!

  不想便罷,愈想她愈是怒上心頭。

  明明是他先逃婚的,為何會在她逃離宮中時還待在京城?他既然要逃,為什麼不逃遠一點,為什麼不早一點逃,偏偏要讓她倒黴地遇上,甚至還被他無恥地纏上……

  第五章

  「小璧子,想不到你也會上甲板。」

  思索間,端弋輕柔的聲音在璧璽的身後響起。

  她突地瞪大眼看著黃綠交錯的河面,看著船身滑過的粲然水花,突生一股衝動,直想躍下。倘若她會泅水,這必是她不二的選擇,可她不會泅水,跳下去之後,八成就要等著見閻王。

  她不需要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去見閻王吧!

  早知道今兒個會遇上這等荒唐事,當初她就該強迫自己,無論如何要勤學泅水才是。

  「小璧子……」端弋勾起唇來,笑得十分刺眼。

 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邊,逕自將她摟進懷裡,惡意地、放肆地掐柔著她纖細的腰枝,令她感到一陣寒意自背脊竄起,連忙往旁閃了幾步,卻徒勞無功。

  他的手腳很長,只要長腿一跨、長臂一伸,她便被擁進他懷裡。

  「端弋將軍。」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喚道。

  很好,自從小惠子自作主張地暴露了自己的身子後,她馬上從一位養尊處優的公主,變成了身分卑微的黃門,也就是公公;不僅不能拿端弋治罪,還得對他行禮,說話要加上敬語,舉止不能造次,甚至比一個奴才還不如!

  她到底是該恨小惠子,還是該感謝他適時地替她解圍?

  她只知道眼前的自己生不如死……

  「我一直以為你不敢上甲板,故向來不勉強你,想不到你倒是自個兒到甲板上來透口氣了。」端弋笑得怡然自得,搭在她腰上的大手更是擱得理所當然,彷佛她已是他的所有物一般。「不過,雖說現下已是初春,可風仍強勁得很,你得在多加件帔子,免得染上風寒,知否?」

  他在她的耳畔輕吟著,聲音低沉而帶著微微的沙啞,柔軟而溫熱的唇有意無意地劃過她敏感的耳垂,令她分不清楚碰觸她的是風,還是他蓄意的瀅舉。

  「奴才知道。」她這句話說得更是痛苦,幾乎是咬牙切齒的。

  連日來,他這些溫柔的話語,說上何止千百遍,但她感覺到的不是他的溫柔,而是他惡意的傷害,甚至是詭異的叨擾。

  她總算知道當奴才是什麼滋味了,待她回宮,必定大大擢升小惠子,至少要讓他當個小總管,才能彌補以往對他的支使,還有近日來的鼎力相助……雖然那是應該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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