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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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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歲年的纖指不自覺地輕撫在琴弦上,有一下無一下地撥弄著,想到焦急處時琴高瞻遠矚陡然拔高,彷若滂沱大雨落在琉璃屋瓦上頭,聽似雜亂卻又可自樂音中探知她的不知所措與慌亂倉皇。 富貴廳裡的人們,聽琴音陡升,個個肅靜了下來,也各自挑了個好位子聽妙音、觀美人。 而甫踏進富貴廳裡的赫連泱與易至黎也在旁邊挑了個好位子落座。 聽及琴音,赫連泱頗有興致地聽取她琴音中所蘊涵的情緒,一窺她的內心世界。 「你是怎麼著?我要你同她獨處你不肯,貪偏是到這兒來湊熱鬧,而且還白白花上兩百兩銀子,還不准我不收?若是讓你姐姐知曉這件事,我可是會被她……」話未完,他便見到赫連泱抬手示意他住口。 易至黎挑了下眉。 唷,現下是怎麼著?難不成成真的對歲年有意思了? 他不是輕蔑得很,怎麼如今卻又見他好似對歲年有那麼一點點曖昧?不過,這也不能怪他,所謂食色性也,他之所以甚少念,一方面是因為他鮮少踏進這等煙花之地,另一方面更是因為他為人謹慎沉著,要求女子的條件又太過苛刻,遂能令他動念的女子自然不多。 如今,歲年能讓他出現此等舉動,已屬不易,但能惹得他動念,亦是在他的計算之中,因歲年亦不是一般女子,要不然灣兒又怎會千交代萬交代,只准讓歲年接近他,而不得讓其他女子靠他太近。 灣兒是不是打算要把他們兩上湊成一對,他是不知曉,但是他知道歲年到少可以讓小舅子對女子刮目相看,就如當年他對灣兒刮目相看一般。 「她近來有碰上什麼事嗎?」赫連泱低聲問著。 「嗄?」易至黎不解地睇向他。 「你不知道?」微蹙起眉,赫連泱看似有些不悅。 「我怎會知曉?」易至黎沒好氣地回答:「歲年這丫頭,向來不把心事告知他人,當年到逍遙宮,是她自願踏入的,然而這五年來,卻不見她在逍遙宮裡與任何人熟稔,若是有事,她不說,是不會有人知道的。」 「她自願入這一行?」赫連泱把眉頭攏得更緊了。 「還不都是為了她娘親。」呷了口茶,易至黎又繼續道:「當年,歲年她娘也是逍遙宮裡純粹賣藝的藝妓,一兩年後歲年及笄了,她便告訴嬤嬤,說她要同她娘一般當藝妓,純粹賣藝不賣身。」 「哼!想不到竟有這般恬不知恥的女子,居然是自願入行?而且賺人銀兩的手段倒還挺陰險的,只不過是隔簾聽樂音也要兩百兩,若是見上她一面呢?」赫連泱泠譏,原來她方才急急忙忙地離席,就是為了要攢這一筆銀兩。 「你這等說法,就有點欠思量了,歲年可不是你所想的那一種人。」易至黎連忙解釋:「她可是為了她臥病在床的娘親,要不然她老早就可以離開逍遙宮了;她自小便沒有爹在旁照料,孤女寡母相依為命,窮日子過得怕極了,自然會想要替她自個兒多攢點銀兩,好放在身上安心,至少她是靠賣藝攢錢,從未奢想要當富貴人家的小妾,這一點已相當難能可貴。」 「是她瞧不上眼吧?」他笑得極為陰冷。「老的老、幼的幼,依她的年歲,該是及笄已久,倘若要出閣,怕是有點難了;她若還要找個,既稱頭又年少的,那她這一輩子是甭想出閣了,就一輩子老死在逍遙宮裡吧。」 奉養她的娘親?煙花女子的話能聽嗎?誰不知道煙花女子十句話中有九句是假的,真的相信有人是傻子。 「哎呀,你怎麼說這種話?」 這事兒真是有點蹊蹺,向來視煙花女子為無物的小舅子竟會要求到富貴廳聽樂音,他已感到相當詭異,如今又說出這等話,聲音又漸漸放大……感覺上,他好像是來鬧場的。 「可不是嗎?」赫連泱把聲音再放大一點,壓根兒不在乎眾人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。「聽聽,這是什麼琴音?零零落落、鬆鬆散散的,不成曲也不成調,要人付兩百兩銀子聽此等樂音,豈不是擺明瞭要坑人?」 琴音陡然停止,卻仍聽得見琴弦微微戰慄的細微聲響。 紗簾後頭的官歲年惱紅了水眸,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外頭的赫連泱。 方才蓄意不搭理他,他倒是先惹她了? 怎麼,這男人的度量這麼小?她方才的不留情面,真讓他惱羞成怒到此鬧場了不成?他若真是易大嫂的胞弟,性子怎會差這麼多?易大嫂性子溫婉又善解人意,行事落落大方,待人彬彬有禮,她怎會有如此小鼻子、小眼睛的胞弟?而易大哥又是怎麼著,居不管管他的嘴? 「我說錯了嗎?難不成大夥兒都是聾的,聽不出她根本不懂得彈琴嗎?」他要說的豈只是這樣?他絕對要她更難堪。 「空有一張臉又如何?賽西施、勝昭君又如何?她總有色衰的一日吧,依我看她的年歲也不小了,五年前便來到逍遙宮,五年後的今日,也不知道她是貴庚,而她的容顏又是如何?又無人見過,有誰知道她到底有多美,又是如何讓人心旌搖盪?」 赫連泱語不驚人死不休,說得開心極了,還不禁仰天大笑,可他的話卻讓身旁的易至黎張大了嘴,讓剛含在口中的茶一點一滴地滑落嘴邊,他壓根兒不知該如何處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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