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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


  耳邊傳來他小心翼翼的聲音,她不禁沒好氣地瞪回去,「好,好得不能再好了,怎麼?你問這要作啥?」

  莫非他察覺出她的異狀,知曉她已經發覺康友敬的可笑之處、不再執著於他了,所以他在心裡笑她當初沒聽他的勸張大眼?別傻了,她才不會給他機會嘲笑她呢!

  不管這樁婚事再怎麼糟,她也會咬牙進行下去。

  「那就好。」

  他意味深遠地睨著她好半晌,看得她不自覺地心頭怦跳、雙頰發燙。

  咳,明明今兒個天候不佳,悶得她頭昏腦脹,並沒熱到教她雙頰發燙啊,她究竟是怎麼了?

  該不會是水土不服吧……畢竟這還是她頭一回在江南一帶度暑呢。

  說到這江南的氣候,真是比姑娘家的性子還善變,一如她永遠也搞不懂眼前的花問柳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。

  她不懂、也不想懂,橫豎她要出閣了,往後同他再無干係。

  「只要他待你好就好。」他微微一笑,笑容中帶著難以察覺的苦澀。

  範洋不禁微惱地瞪著他,「他對我好不好,又關你什麼事了?」他究竟想說什麼,敞開心直說不就得了?

  她最不愛與人拐彎抹角了,他不也是?

  如今搞得這般曲折複雜,究竟是在玩什麼花樣,她心裡可納悶得緊哪!

  「只要你開心,我就開心。」花問柳誠摯地道。

  範洋擰緊眉頭張口欲言,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,只好一直瞪著眼前的長街。

  再說不懂,可就顯得矯情了。

  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告訴她——他祝福她,只要她過得好,儘管他不在她身邊,他也一樣會覺得開心?可,不對啊,他是一個對情愛如此執著的人,怎麼可能在這當頭說放就放?

  即便他真放得下,也不該在這當頭放的。

  雖然她也希冀他別再擋她的情路、破壞她的姻緣,但如今他說放就放,一時倒是教她震愕難語。

  胸口流竄著好古怪的痛楚,有說不出口的難受,就好像有個石磨在她的心底磨呀磨的,儘管已經一片血肉模糊,卻怎麼也停不下來,痛得她冷汗直流,幾乎快要站不住腳。

  「洋兒,我買根簪子給你,好不?」花問柳突地道。

  範洋乏力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停在一家賣玉的鋪子前頭。

  「我不要。」

  她想也沒想地回絕。

  她從不收他贈與的任何東西,而且她現下極不舒服,只想要趕緊打道回府。

  「難道……」花問柳頓了一下,深深看進範洋的眼裡,「就連身為兄長的我,送一根簪子給妹子你,你都不肯接受?」

  花問柳強撐著苦笑望著範洋;瞧在她的眼裡,愈發難受。

  兄長?妹子?

  他說這話,是在同她劃清界線了?

  認識他這麼多年,她從來不以兄長稱他;他也從不喚她妹子,如今,二十年的孽緣,當真要落幕休戰了?

  為何她竟覺得……失落?

  「我不要。我說過,我不會收你任何東西,不管是以往還是現下!」不知打哪兒來的怒火,讓她忘卻了胸口的疼楚,一古腦兒地將燃遍全身的烈焰往他身上丟去,壓根兒不管他受不受得住。

  誰理他究竟作何感想?她的脾氣不好,他是知道的:她的不識好歹,他更是再清楚不過。

  是他自個兒老愛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,就莫怪她老是給他兜頭冷水。

  他喜歡親近她是他心甘情願的,不會因為他的殷勤而改變初衷。

  「沒想到最後,咱們連兄妹都做不成。」花問柳不再掩飾嘴角的苦笑,顯然她的話真是教他苦不堪言。

  範洋別過臉,佯裝沒瞧見他顯而易見的心傷。

  誰要同他當兄妹?

  二十年的孽緣好不容易要結束了,她可是迫不及待得很,就指望他自動自發離開,如今,還說什麼當兄妹……

  嗟,他會不會要求太多了?

  當不成夫妻當兄妹……

  無恥,這種下流話,她不想聽!

  「我高攀不上。」范洋冷冷地道。

  她嘴角揚著冷笑,眼前卻逐漸一片昏花,就連花問柳的臉都快要瞧不清楚;然而沖著一口氣,還有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怒火,教她硬是強撐著不倒。

  「怎會高攀不上?」他微攏起眉頭。「咱們算是一塊長大的……」

  「才不是,你好幾年前便已經離開臥龍坡,只不過偶爾才回來走動罷了。」她想也不想地打斷他,卻又突地覺得自個兒幼稚得可笑。

  啐,管他要說什麼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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